死人了。
腦海裡嗡的一聲,仿佛什麼東西爆炸了一樣,陳望卿如遊魂,一步步地往前走,可還沒走幾步,雙膝就軟了下來,她驟然往下一墜。
雙肩被一雙手給牢牢箍住。
“死了......”陳望卿有幾分恍惚,“李瑞要是來找我怎麼辦?”
李瑞留給她那麼多東西,她卻連李瑞的媽媽都照顧不好。
她後悔了,就算不會跟老人相處,就算怕麻煩、怕照顧不好,也該将老人留在身邊的,而不是信李瑞之前找的那兩個護工保姆。
“陳小姐,”耳後傳來一道沉着的聲音,李志強俯下身體,将她轉過來,一字一句地說,“冷靜一點!”
冷靜。
怎麼冷靜?
嗡鳴聲從腦海裡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嘩然與各式各樣的讨論聲,陳望卿的視線模糊起來,淚水不斷地溢出,她甚至都不敢靠近。
“都怪你......”她帶着哭腔,用手背揩去湧出的淚水,歇斯底裡道:“都怪你!你幹嘛拉我!那是我男人的媽!要是你不拉我,我可以救她的!”
就那麼一米!
隻要她上前,就能把老人拉過來!
憑什麼要拉她!
她捂住臉,身體不斷顫動,手掌很快就被淚水浸染地濕漉漉,可她卻不想擡頭,隻要一擡頭,就會看到罪魁禍首的臉。
是的,罪魁禍首。
即便她知道,也許她的運氣沒有那麼好,如若真的抓住了老人,不僅當不了救世主,反而會将自己的命搭進去,可她還是忍不住想要怪對方,雖然這一舉動很卑鄙,但至少不會讓她有那麼深重的罪惡感。
李志強從兜裡掏出煙,點燃,他猛地吸一口,連臉頰都凹了下去,香煙迅速燃燒,他也不怕燙,伸手将煙灰拈了下來,爾後從口袋裡取出了一個小酒瓶。
瓶子裡的液體蕩漾,撒了幾滴與男人掌心的煙灰混在了一起。
“陳望卿,”李志強鄭重地念出她的名字,方正的臉上,帶了幾分肅穆,“為了你的安全,我有必要向你揭示一下,你面對的是什麼。”
什麼意思?
眉心驟然一涼,酒精與鐵鏽的味道混合,粗粝的手指蘸着濕掉的煙灰在陳望卿的皮膚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睜開眼看看吧。”
陳望卿踟蹰着,手臂緩緩垂下。
明明還算是好天氣,可不知道為什麼,在她放下手掌的這一刻,世界都變了樣子,濃重的陰翳罩住了天空,像是一床厚重的、壓得人喘不過氣的髒被子。
馬路上的三兩行人瞧着與往常無異,可他們的體内卻像是熱感成圖,白色與黑色的光互相糾纏,就如同太極一般,生生不息。
“現在,别急着看那老人,”李志強叼着将要滅掉的煙,嗤笑一聲,“先看看你自己。”
她自己......怎麼了嗎?
陳望卿低頭看向自己的腹部,這才發現她體内的白光少得可憐,渾身幾乎都被黑色給占據了,且那黑色極深,像是從泥淖裡撈起來的泥,無端地讓人聯想到一切陰邪的事情。
“不冷嗎?”李志強歎了口氣,“身上的陽氣都要流幹了,雖然你本來就是極陰的體質,可這麼頻繁的和那些鬼東西打交道,你就不覺得冷嗎?”
鬼東西?
順着李志強的手,陳望卿扭頭,隻見不遠處那團面目模糊的枯瘦屍體,正沉浸在一片灰色之中。
是的,既非白也非黑,而是朦胧一片的灰。
“灰色,”陳望卿覺得口腔很幹,她撿起掉在地上的手機,艱難開口,“代表着什麼?”
“死去的人是純然的黑色,活着的人是黑白交雜,至于灰色......”李志強補充道,“大多是欠缺靈智的物品。”
陳望卿眼睫毛顫了顫,看向樹枝上的麻雀,那是一團黑白界限不甚明晰,中間透着寡淡灰色的存在。
可,老人神智不清淅,不也可能是灰色嗎?
似乎是讀懂了陳望卿的想法,李志強歎了口氣,“就算是得了癡呆症的人,從道法上來看也不能算絕對的沒有靈智,如果是純然的灰色,那麼隻有一種可能——”
“哎呀——”
低啞的聲音插入了兩人的談話。
衣冠楚楚的男人蹲下身,從地上撿起一個提線木偶,木偶松松垮垮的,身上的各個部位在伍佑的動作下不斷晃動,似乎有搖搖欲墜的傾向。
陳望卿有些許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