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還沒等陳望卿搞懂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的時候，眼前卻突然天旋地轉。

“嘶——”

她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視野裡漫長的逃亡路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裝潢華麗的白色天花闆。

縱然身下是酒店鋪好的厚重毛毯，可滾落床底的痛還是沒有消散。

真疼。

陳望卿揉了揉亂蓬蓬的頭發，赤着腳在床邊轉悠，試圖找到脫下來的鞋，然而還沒走幾步，腳底就踩到了黏糊糊的液體。

由于是黑色的地毯，所以她看不出粘液的顔色，隻覺得腳底黏糊糊的，十分惡心。

“見鬼了，”她嘟囔着，“這酒店看着還挺不錯的，怎麼衛生這麼不過關，不過總比上回好，雖然斷片了，但好歹沒睡大街......”

去衛生間擦了擦腳，又洗漱了一番，電話鈴就響了起來。

“姐——”即便周圍都是鬧哄哄的機器聲和人聲，也掩蓋不住楊坤的大嗓門，“怎麼樣？昨天睡得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他還是有些擔心陳望卿的狀态，所以開工沒多久就悄悄溜到一邊打電話，那些一起幹活的工人看在他有望做包工頭的份上，也都裝作沒看見他摸魚。

“坤子？”陳望卿笑了一下，睡懵的大腦重啟，終于想起來昨天是和楊坤一起去吃的飯，“哦哦，抱歉啊，我斷片了，麻煩你把我送到酒店了，現在沒什麼事兒。”

“那就行，不過我沒給你請假，小心扣工資哦！”

聽着楊坤俏皮的話，陳望卿忍不住發笑，雖然她現在已經不在意那點工資，可要命的契約精神還是敦促她給店長打了個電話。

現在是早上九點三十六分，她打算請個遲到假，店長樂意扣工資就讓她扣好了，畢竟這個月她缺了這麼多天班，确實是過分了。

電話嘟嘟嘟地響個不停。

就在陳望卿打算挂電話的前一秒，手機被接通了，然而聽筒對面卻是陌生但又極富威嚴的男人。

“你好，請問是陳望卿女士嗎？”

與這話一起傳遞過來的，還有無數聽不清的竊竊私語和不絕于耳的鳴笛聲，陳望卿握着手機的手指蜷了蜷，心裡湧出些不安。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想法，對面人的聲調陡然沉了下來。

“手機的主人錢欣怡已經遇難，目前還處于調查階段，請您保持手機的暢通......”

*

密密麻麻的暗黃色符箓貼在牆上，數不勝數的大蒜和各類奇形怪狀的辟邪用具堆在角落，漆黑粘稠的黑狗血潑撒在地闆上，甚至還有堪比屠宰場的尿騷味在這逼仄的空間裡彌漫。

年輕的店長仰躺在床上，手邊還有一個簡陋的十字架，脖頸上拴着的三四條玉菩薩全都從中間裂開，突兀的裂痕使得慈眉善目的菩薩變得有幾分邪性。

死亡方式與死亡環境充斥着難以言明的吊詭。

饒是陳望卿從小就撞鬼，此時也不免蹙眉，流露出幾分不安。

“應該是窒息而亡，”有年輕的實習警察跟陳望卿解釋，“從她的體内檢測出了河水存在的可能，現在還在進一步比對，不過倘若從這點來看，要麼是罪犯将河水帶入，要麼就是這裡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實習警察滔滔不絕地說着，視線不斷地在陳望卿的臉上逡巡。

實在是想象不到，如此漂亮的女性居然願意在這家早已沒落的美甲店打工，出于孔雀開屏、雄性求偶的心理，他愈發賣力地描述案件的相關細節。

不遠處，案件主負責人李志強正依靠在門框上，不動聲色地看着站在房間裡的陳望卿，眼角細密的皺紋昭示着他的老道。

他并不在意實習警察透露的那些細節。

或者說，從這案子交到他手裡的那一刻，辦案程序就已經和其他的普通案件不同了。

“不過......”實習警察說完後，有些意猶未盡，“剛剛老大從這女孩身上找了半天，都沒找到掙紮的迹象，簡直就像是莫名其妙在床上就被淹死了嘛！”

陳望卿的臉唰得一下，變得慘白。

腦海裡閃現過許多畫面。

浴缸裡浮起來的李瑞屍體......

橫躺在河畔的徐冉......

這麼一想，他們的死亡原因，也許都與水有關。

“陳小姐？”察覺到實習警察的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陳望卿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不好意思，走神了，有什麼我能做的嗎？”

實習警察正準備說話，可還沒張口，單薄的身體就被李志強撥到了一旁，強壯高大的男人将制服撐得鼓鼓囊囊，垂眸打量的動作，含着兩分明顯的輕蔑之情。

“從街道的監控來看，你是最後一個離開美甲店的人，但美甲店上鎖的工作是由店長完成的，所以你沒有機會上二樓去謀殺她，我姑且是這麼認為的。”李志強銜着煙，倨傲道，“不過，也不排除你的嫌疑。”

什麼意思？

都有監控了，還不能排除她的嫌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