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被懷疑是正常的,可真到了這一刻,無名火還是不斷地往腦門上沖。
“畢竟,陳小姐的八字輕,所以一生跌宕起伏,應該遇到過很多奇怪的事情吧。”李志強緩緩吐出口煙霧,用手撚滅煙蒂,聳了聳肩,“也許,是有的人在為了你犯案,也不一定。”
“胡言亂語!”
陳望卿冷笑了一聲,她拽着包,指骨泛着白:“随意下定論,我真懷疑你是不是警察!這麼會算,有本事去當道士啊!”
“沒辦法,”李志強咧開嘴,發青的胡茬讓他瞧着有幾分憔悴,“道士吃不飽飯,像我這樣的大塊頭,要是當道士,估計早就餓死了。”
兩人對峙了半天,實習警察左看看領導,右瞧瞧美女,最後想了想,還是維護起領導來,開始和稀泥,“陳小姐,你别跟咱領導計較,他粗漢子,心思沒那麼細膩,說話是難聽了點。”
那是難聽一點嗎?
索性陳望卿也不想糾纏,這地方從踏進來的那一刻開始,就泛着若有若無的冷氣,擾得她心底不踏實,尤其是無意間透過來來往往的警察,對上店長那雙還未阖上的眼,那種冷就更不容忽視了。
“既然你們還沒有查到證據,那叫我過來也沒有什麼作用,”陳望卿攏住微敞的衣領,“我有點不舒服,打算回去睡覺了,沒工夫站在這兒跟你們扯淡。”
還沒等陳望卿踏出門,一隻手倏得抵住了門框,攔住了她的去路。
循着肌肉發達的小臂望去,是李志強方正的臉,他生了張國字臉,與當下流行的奶油小生不同,是非常端正的帥氣,瞧着就給人國泰民安的感覺,但此刻這張臉不僅沒給陳望卿半分安全感,反而還加重了她的焦慮。
男人俯下身體,鷹隼一般的眼一動不動地凝視着陳望卿的眼睛。
陳望卿攥着衣領的手指驟然掐入掌心。
“别緊張,”李志強瞄了眼陳望卿的手,淡淡道,“監控裡看到你從美甲店裡抱了一箱東西走,那些東西現在在哪裡?裡面有什麼?”
原來是為了那箱東西。
陳望卿繃緊的肌肉松弛下來,她眨了眨眼,由于眼睛過于幹澀,頻率略高了些,乍一看甚至有點撒嬌的意味。
李志強的呼吸一滞,裹在制服下的胸脯微微起伏,最後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半步。
但陳望卿沒有注意到,她将臉頰邊的碎發撩到腦後,昂首,“那箱東西在我車的後備箱裡,如果你們需要的話,就到我的車裡拿吧。”
她領着李志強和實習警察往美甲店附近的停車位走去。
停車位逼仄,就在馬路對面,按道理來說不會有什麼人,可還沒等陳望卿走近,就看到了一個佝偻的背影,像是遊走在水裡的一尾蝦。
李瑞的母親雙手背在身後,蒙上白翳的眼珠子間或一轉,嘴裡念念有詞,一雙腿在車子附近走來走去,像是在等陳望卿。
“啧。”陳望卿咬了咬牙,“護工怎麼回事,怎麼不陪着老人......”
老人現在神志不清,本來就不該放出來,放出來也就算了,這護工拿着高薪,居然還不跟着老人,覺得她陳望卿的錢好賺是不是!
李志強見陳望卿的舉動,挑了挑眉:“你似乎還挺擔心老人家的。”
陳望卿對李志強的觀感并不好,她低頭翻了個白眼,一邊過馬路,一邊給護工打電話,可還沒打通,老人就先一步看到了陳望卿,衰老的身體驟然以不符合常理的速度朝她奔了過來。
馬路有十多米寬,縱然老人速度堪比年輕人,可依然有限。
綠燈不斷閃爍。
紅色的大型貨車載着貨物,以不容忽視的速度朝這邊沖了過來。
“嘟——”
手機發出聲音。
陳望卿将手機握在手心,跑了起來,李瑞走了,就留下了這麼一個親人,就算李瑞真的背叛了她,可她也不可能真看着一條生命眼睜睜地從眼前溜走。
她越跑越快,眼裡隻有那個枯瘦的老人。
滴——
刺耳的鳴笛聲響,震動着耳膜。
就在陳望卿即将伸手拽住老人的下一秒,身後一股力量驟然将她往後一拽。
肩膀撞在了硬邦邦的肌肉上,手機落到了一旁。
可陳望卿已經沒有功夫在意那些許的疼痛了與丢在地上的手機了,她怔愣地看着貨車呼嘯而過,撥弄到耳後的頭發,再度張牙舞爪地飛了起來。
仿佛是慢鏡頭一般,老太太飛上了天。
滴滴鮮血在半空中撒了出來,枯瘦的老人如斷了線的風筝,輕飄飄地墜落到了地上——
砰的一聲——
變成了一灘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