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十二月初的氣溫在連綿小雨的幫襯下，再創新低。

體競中心簡陋低調到連像樣的路燈都沒幾盞的後門口，擠擠挨挨站滿了亢奮的粉絲，黑夜在他們手裡拿着的燈牌照耀下才勉強不顯冷清。

兩輛黑色的奔馳七座商務車從拐角處慢吞吞地擠進了拉起來做擺設的安全線，後邊還跟着一輛中巴。

三輛車前後壓過地上的積水停在了實在沒法再前進的地方，等客車發出了一聲停穩後獨有的噗嗤，商務車上走下來了幾個撐着绀藍色大傘的年輕人。

統一的長款黑羽絨緊實地包裹着他們，通往後門的唯一一條小路上，站在兩邊的粉絲隻能看到雨水簌簌落在印着巨大隊标的傘面上。

連綿白色雪山的腳下印着IST，這支隊伍的名字。

被警戒線和保安圈起來的一條小路容不了他們五個并排前行，IST的五個人跟在風教馮景風的背後，乖巧地排隊上班。

殿在最後的兩個人分着一把傘，其中一個雙手揣在衣兜裡，正偏着頭和那個替自己撐傘的隊友聊着什麼。

“冷杉你又壓榨隊友！小火苗你該雄起了啊，别老順着他！”

不知道是哪個社牛扯着嗓門喊了這麼一句，壓過了所有人的歡呼聲，傳到了正巧經過的兩人耳中。

大傘微微被擡起，傘下兩人順着雨簾朝聲源看了過去，眼神裡溢滿了：真不理解這屆粉絲都在說些什麼。

剛剛大聲喊叫的那個女生隔着口罩捂住了自己的嘴，踉跄着微向後倒退了兩小步，一副快要暈厥過去的表情，狠狠抓住了她朋友的手臂，喘着粗氣表演道：“救救我，冷杉看我了，還有小火苗……我、我簡直是人生赢家，快掐人中……”

兩個人疑惑不解地同步皺了個眉，轉頭加快了腳步，從後門閃進了體競中心。

“她這也太誇張了吧。”小火苗，哦不，應該是IST.冷焰，全名鄧寅生，撣了撣肩膀上落的雨水，轉身把傘交到了工作人員的手裡。

齊祿，也就是剛剛被叫做冷杉的那個男生，在他身邊脫掉了臃腫的長羽絨，不動聲色地沉着臉，遠遠朝剛剛進來的小門外看了一眼，扭頭問道：“青訓來看比賽？”

鄧寅生轉頭順着他隊長的目光向後看去，跟在他們後頭從中巴上下來了一群更小點的選手，都是前天剛從青訓的封閉訓練營裡成功熬出來的。

他看了幾眼回過了頭，一邊說一邊同齊祿和隊友進了電梯：“青訓的來觀摩未嘗不可，我可是聽說外面那個小粉毛，是這屆最牛的小野王呢。”

齊祿有些詫異地微側了下頭，趁着電梯門沒合攏前朝外面張揚的粉發送去了最後一眼不屑。

“我去，現在的年輕人什麼想法？我奶踢的毽子都沒這麼風騷的顔色。”輔助虞樂在擠着六個人的電梯裡随意吐槽了一句，下一秒就被風教用筆記本輕捶了下後腦勺。

風教是個留着藝術家中長發的男人，比這五個毛孩子選手沒大幾歲，卻顯得格外老成。

他攥着薄薄的筆記本略有驕傲地介紹道：“那個小子叫魏星來，說實話打得是真的不錯，關鍵還是我們IST的人。”

衆人陷入一陣沉默，畢竟前段時間IST的老打野，同樣是冷字輩的冷雲，剛因為手傷和一些不方便詳細透露的家庭原因，向俱樂部遞交了退役申請。

現在和他們一起擠在電梯裡準備進休息室的，是冷雲的替補叫貝才，一個矮瘦精明的男孩子。他的實力不及冷雲，可能也比不過被衆人吹捧的那個叫魏星來的小粉毛。他能和首發隊員們一起坐上台，完全是因為俱樂部暫時沒有别的打野選手了。

電梯門關緊前，他縮在最角落裡默默踮着腳從縫隙裡偷觑了一眼外面張揚的粉發，那個寶寶鎖剛解的小家夥，正沐浴在粉絲的歡呼聲中春風得意地揚高手臂作出回應。

電梯适時地停在了目标樓層，叮地一聲響後，低氣壓的電梯裡湧進了新一股清爽的空氣。

虞樂轉身摟住了貝才的肩膀，半鬧半笑地說道：“你今晚别有壓力，前面的訓練賽磨合得還不錯，正常發揮聽隊長指揮就好。”

齊祿是冷字輩一直為IST打到現在的多冠中單，也是這支隊伍的隊長兼指揮。

無端被cue到的時候，他正走在最前面接過了小助理剛拆開的暖手寶往口袋裡塞。

思來想去，出于一個隊長對隊友、前輩對新人的那份責任意識，他抿着嘴猶豫了幾秒轉過了身，不冷不熱地接了句安慰：“加油，就當訓練賽。”

其餘兩個隊友也紛紛附和着随了三言兩語，最後留下貝才這個初出茅廬的賽場新手獨自捏汗。

上一輪的比賽已經進行到第五輪，BJ緊握着賽點，一路穩紮穩打勝利在望。

大家圍坐在一張亞克力長桌邊，看着屏幕上結果明朗的比賽直播，幾個助理端着熱水拿着暖手寶和零食水果忙進忙出，馮景風斜靠在虞樂手邊，端詳着手中的筆記，準備開始賽前指導。

“其實這次沒什麼好說的，大家也都不是第一次搭檔了，”他站直了身，順手把已經捂熱的暖手寶丢給了虞樂，“貝才比較擅長坦野，有機會我們就先幫他搶拿手的，都有意見嗎？”

他說完掃視了幾人一圈，除了貝才臉上流露出一些被特别關照的尴尬，其餘人都沒什麼特别大的反應，安安靜靜地點頭默認。

齊祿一個人靠在單人沙發裡，兩手各攥着一個暖手寶，靜靜地看着屏幕上一閃而過的觀衆席前排IST家屬區那抹出衆的霧粉色。

“還有最後一個點，把你們的手都給我捂熱了再上台，誰掉點都别想拿手冷做借口，聽懂沒？”風教合上了筆記本，最後佯裝嚴厲地叮囑了一句。

四個人沉浸在好兄弟BJ冬季跨年杯賽的首場勝利之喜中，完全把馮景風的叮囑碾在了腳下。

他沒處撒氣的手呼了一下虞樂的後腦勺，然後目光就瞥到了自己對面神色恹恹的齊祿。

“昨晚睡好了嗎？”馮景風走到齊祿身邊，特地彎下身很小聲地問了一句。

齊祿眼底浮了一層淺淡的紅血絲，眼尾卻吊着死撐到底的冷酷，他從沙發裡站起來，抓起面前待會兒要帶上台的水壺，準備去飲水機那兒接壺熱水，象征性地扯了兩下嘴角淡淡回答了一句：“睡着了。”

風教橫眉忽地一跳，氣不打一處來卻又隻能心裡暗自罵了句答非所問，擡手抓幾下頭發，用手腕上的皮筋紮了個短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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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衆席上，每個戰隊的家屬區裡都或多或少坐了幾個青訓營裡已滿十八歲可登台打比賽的小選手，魏星來和IST其他幾個坐在套着雪山隊标椅套的座位上，捧着手裡全糖的奶茶咬着吸管刷手機逛超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