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風鈴叮咚作響。

不知從哪個舊貨市場淘回來的留聲機旋轉出最纏綿婉轉的男中音。

坐落在酒吧街最偏僻的角落，月色呢喃卻熱鬧得一騎絕塵。調情的，暧昧的，失落的，熱戀的，在昏黃的燈光下，分分合合，來來往往，唯有老闆至今孤寡。

老闆文心堯也不下場應酬，在吧台靜靜地充當一台無情的調酒機器，見閻流星進來，手中的雪克杯應聲打開：“喲，稀客啊，快來嘗嘗老舅專門給你調的藍色妖姬。”

“真的？你未蔔先知的能力未免越發精進，”閻流星說着，躍上吧台前的高腳椅，湊到文心堯跟前，“親愛的舅，給我整杯長島冰茶呗，或者别的什麼容易喝醉的東西。”

“咋的，有目标？”

“怎麼可能？”

文心堯雖醉心調酒，但好歹開了這麼多年酒吧，一眼就看到在閻流星身後進來的人。

此時，那人被閻流星安排在一個離門口最遠的卡座裡，看向這邊的目光不太友善。

文心堯：“那個人是誰？新交的男朋友？這眼神有點恐怖啊。”

閻流星搖頭，嘴巴一張便真真假假地編排起來：“同事，剛失戀，非得跟過來喝酒。可我明天還要上班啊，要不……你幫我找幾個人過來招呼一下呗，最好是男的。”

“诶~”文心堯挑眉，一副懂了的樣子，“最近有位熟客，缺錢但饞酒，恰好可以解你燃眉之急。”

不出五分鐘，這位熟客到了，甫一進門，新染的紫藍色長發和極盡魅惑的舞姿便小小地炸了場。

熟客點到為止，踩着舞點旋轉到閻流星面前，攀在他肩上，軟若無骨：“好久不見啊，流星。”

文心堯：“艾伶，怎麼感覺你樣子又變了？”

艾伶聽了，随手将頸後長發一撩，下巴一仰，把臉送到文心堯面前：“怎麼樣，是不是變好看了？有沒有感受到一點雌雄莫辨的誘惑？”

閻流星笑道：“看來是有什麼喜事啊。”

艾伶：“我隻跟你們倆說哦。我，艾伶，順利通過朱庇特劇團的面試啦！”

文心堯：“朱庇特？那可是現在最火的男團诶。”

閻流星：“你進去是要做什麼工作？”

艾伶：“我的目标自然是要上台的。不過你也知道，我不是金卡公民，短期内隻能先做着場務。”

閻流星：“之後能轉正嗎？”

“還不知道呢……反正我正在存錢，存夠了就去做【基因調整】，等我成了金卡公民，說不定就有機會上台了。現在的我就是抱着個學習的心态，把自己當成海綿，瘋狂吸收。”

在普魯托公國，最重要的一項制度便是【公民分類制度】。

一般來說，普魯托公民在出生後一年内便會接受【多維測試】，通過基因檢測手段，對其性格、特長、未來長相、潛在缺陷等進行分析，從而得出相應評分。

将其評分和社會均值、标準值、優勢值進行對比之後，普魯托公民便會被劃分進不同類别，自上而下分别是：金卡、銀卡、紅卡和藍卡。

秉持因材施教，以實現效率最大化的原則，不同類别的公民将獲得一份私人訂制的生活指南，裡面标注有其最适合的教育方式、學習和培訓方向，以及最優先考慮的職業發展規劃。

求職時，公司也會參考這份指南。

金卡公民可以選擇的職業範圍最廣，其次是銀卡，随後不斷收窄。

其中，像劇團演員、臨終事務局管理員這樣的崗位，一般都隻開放給金卡公民。

當然，如果不滿意結果，公民還有一個選擇，那便是接受【基因調整】手術。

術後，公民将再次進行多維測試，有可能獲得分類調整的機會，從而進入自己想去的行業。

不過，基因調整存在極高的不确定性，因為這種不确定性導緻從紅卡變為藍卡的，也是大有人在。

閻流星并不喜歡所謂的公民分類。

可他也清楚，即使沒有公民分類，人心中自有一座金字塔。鄙視鍊從金字塔尖垂下，關于收入，關于權力，關于名譽和體面，職業歧視及其種種，自有分類。

艾伶講起自己的夢想時，臉上總是金光閃閃，熠熠生輝，閻流星不想破壞他。

他舉起手邊的藍色妖姬，衷心說道：“祝你心想事成，早日成功。”

“你這可就不夠誠意了，”艾伶輕輕圈住他的脖子，“我連個杯子都沒有，怎麼碰杯？”

“馬上就有，想要什麼？算我的。”

“我想要……”艾伶的指尖在他頭發絲上輕輕打轉，“你的天使之吻。”

閻流星輕輕一笑：“舅，聽到啦？”

文心堯：“诶，好咧，馬上。”

“哼，真是冷漠。”艾伶終于坐直了身體，“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吧，找我來有什麼事？”

“我那邊有個同事，失戀了，成天黑着張臉，你要是不介意，可以過去陪他聊聊天？”

“同事？那不就和你一樣，都是金卡公民？”

閻流星淡淡一笑，抿了口酒，沒有答話。

艾伶：“這麼好的貨色，你怎麼不親自來？”

藍色妖姬的杯壁上挂着一圈淡淡的白沫，偶爾破掉一個小氣泡，似乎能聽到爆破聲。閻流星低頭，靜靜看着那一圈白沫：“……我……你到底去不去嘛？”

文心堯：“來，你的天使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