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聞笑了笑,沒說話,拿出火折子,熟練地将火堆點燃。
橘紅色的火焰跳躍起來,驅散了洞内的寒意和黑暗,帶來溫暖和光明。
噼啪作響的柴火聲,伴随着洞外的風雨聲,形成一種奇特的韻律。
兩人默默地坐在火堆旁,烤着濕透的衣服。
氣氛有些微妙。
一個是不久前還想取對方性命的女劍客,一個是身份神秘、自稱不會武功的魔教教主。
此刻卻在荒山野嶺的山洞裡,依偎着同一堆篝火取暖。
沈無咎看着跳動的火焰,火光映在她臉上,明滅不定。她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東方聞,他正專注地添着柴火,側臉在火光下顯得異常柔和,完全沒有了在黑木崖大殿時的那種威勢和深沉。
這家夥,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雨一直下到第二天清晨才停歇。
天一放晴,沈無咎便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提着劍走了出去。
沒過多久,她就拎着一隻處理幹淨的野雞回來了,扔到東方聞面前。
“喏,打到了。”語氣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東方聞看着地上的野雞,又看了看沈無咎,笑了。“看來沈姑娘不僅劍法好,打獵也是一把好手。”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正好,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隻見東方聞不慌不忙地從包袱裡拿出一些調料,又到附近尋了些荷葉和黃泥。
他将調料均勻地塗抹在野雞内外,用荷葉仔細包裹好,外面再糊上一層厚厚的黃泥,最後将整個泥團埋進昨晚的火堆餘燼裡。
沈無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這……這是要做什麼?
“叫花雞。”東方聞解釋道。
沈無咎将信将疑。
一個時辰後,東方聞将那黑乎乎的泥團從火堆裡扒了出來。
輕輕敲開幹硬的泥殼,一股難以形容的濃郁香氣瞬間彌漫開來!
荷葉的清香混合着雞肉的鮮香,還有各種調料的複合香味,簡直霸道地鑽進人的鼻孔,勾得人食指大動。
剝開荷葉,裡面的雞肉金黃油亮,肉質軟爛脫骨,輕輕一撕,就露出了裡面鮮嫩多汁的雞肉。
東方聞撕下一隻雞腿遞給沈無咎。“嘗嘗。”
沈無咎猶豫了一下,接過來,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下一秒,她的眼睛猛地睜大了。
好吃!
太好吃了!
雞肉鮮嫩滑口,入口即化,鹹淡适中,香氣醇厚,還帶着一股淡淡的荷葉清香,完全沒有普通烤雞的油膩和幹柴。
她從未吃過如此美味的雞肉!
看着沈無咎風卷殘雲般地消滅了大半隻叫花雞,連嘴角沾了油漬都渾然不覺,東方聞忍不住笑了起來。
吃飽喝足,兩人再次上路。
或許是運氣變好了,或許是東方聞終于找對了方向,這一次,他們沒有再迷路。
又走了兩天,一座雄偉的城池終于出現在地平線上。
城牆高聳,旌旗獵獵,一股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遠遠的,就能看到城牆上來回巡邏的士兵,盔明甲亮,氣勢森嚴。
“到了。”東方聞望着那座邊境雄城,輕聲說道。
沈無咎也望着那座城,握緊了手中的劍。
這座邊城名為“鎮北”,名字直白,透着一股鐵血剛硬之氣。
不同于江南水鄉的溫婉,也不同于中原城池的繁華,鎮北城有着獨特的粗犷和堅韌。
城牆是用巨大的條石壘砌而成,飽經風霜,上面還殘留着刀砍斧鑿甚至箭矢的痕迹。
城門口的守衛格外森嚴,盤查極嚴,每一個進出的人都要接受仔細的檢查。
進了城,街道寬闊,兩旁的房屋多是低矮的石砌建築,顯得樸素而堅固。
街上行人行色匆匆,臉上帶着一種久經風霜的堅毅,眼神中卻也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除了漢人面孔,還能看到不少穿着特色服飾的邊境部族百姓,他們或牽着駱駝,或背着皮貨,與漢人商販進行着交易,構成了一副獨特的邊塞風情畫。
空氣中彌漫着塵土、牲口和烤馕混合的味道,偶爾還能聽到鐵匠鋪傳來的叮當聲響。
雖然看似平靜,但沈無咎能敏銳地感覺到,這座城市如同緊繃的弓弦,時刻處于戒備狀态。
“這裡的氣氛,和内地截然不同。”沈無咎低聲說道。
東方聞點點頭,目光掃過四周:“常年與蒙元對峙,枕戈待旦,自然如此。”
兩人找了一家還算幹淨的客棧住下,打算先了解一下情況。
然而,他們才剛安頓好,甚至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熱茶,尖銳急促的号角聲突然劃破了鎮北城的上空!
“嗚——嗚——嗚——”
那聲音凄厲而急迫,帶着一種令人心悸的穿透力,瞬間傳遍了城池的每一個角落。
緊接着,城中各處響起了雜亂的銅鑼聲和士兵的呼喝聲。
“敵襲!蒙元鞑子偷襲!”
“關閉城門!全城戒嚴!”
“快!上城牆!”
客棧裡瞬間亂作一團,住客們驚慌失措,掌櫃和夥計也變了臉色。
沈無咎和東方聞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
他們快步走到窗邊,隻見街道上已經亂了起來。
原本還在交易的百姓驚恐地四散奔逃,尋找躲避之處。
一隊隊手持兵刃的士兵從兵營沖出,朝着城牆方向快速集結。
剛才還算平靜的鎮北城,頃刻間被巨大的恐慌和緊張所籠罩。
城門方向傳來沉重的“咯吱”聲和“轟隆”聲,顯然是厚重的城門正在關閉。
箭樓上的士兵已經彎弓搭箭,嚴陣以待。
肅殺之氣,瞬間取代了剛才那一點點平和的集市氣息。
整座鎮北城,變成了一隻驟然豎起尖刺的刺猬,人人自危,空氣中彌漫着戰争的硝煙味。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東方聞看着窗外混亂的景象,語氣平靜,聽不出什麼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