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央那尊殘破的石像在月光下投出扭曲的陰影,正是城中那尊神像的翻版,隻是雙臂已然碎裂,散落一地。
千琉忽覺頭頂有異,擡頭望去,隻見縱橫交錯的房梁上密密麻麻纏滿了褪色的紅繩,在輕輕搖曳。
透過羅網,一尊造型猙獰的異獸雕像正居高臨下地俯視着衆人,獸瞳處鑲嵌的寶石在暗處泛着幽幽綠光。
“這是什麼?”千琉的聲音有些發緊,視線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死死黏在那尊詭異的雕像上。
沈大夫聞言擡頭,渾濁的老眼在看清雕像的瞬間驟然收縮。“有意思。”
他扯出一個古怪的笑容,故作疑惑道“上回來時竟沒發現這玩意兒,難道就是它在作祟?”
千琉剛想追問,突然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順着脊背爬上來。她猛然意識到什麼,想要移開視線,卻發現自己的眼球像是被無形的絲線牽引着,根本無法從雕像上挪開半分。
糟了!
千琉在心中暗罵。明明早就應該察覺到這雕像有問題,卻還是着了道。此刻她的身體仿佛不再屬于自己,隻能眼睜睜看着那獸瞳中的幽光越來越盛。
千琉隻覺天旋地轉,再睜眼時已置身于一處詭異空間。空間内一片漆黑,她隻能感覺意識漂浮在其中。
隻見眼前忽現四尊盤坐石像分列四方。一陣晃動,石像突然裂開漆黑眼縫,手掌同時合十。
“嘭!”
沉悶的擊掌聲在密閉空間裡炸響,眼前的景象頓時扭曲。待視野重新清晰時,她竟看見三個身着木之堂服飾的虛影從身前飄過。
為首的老者仙風道骨,身後跟着兩名年輕弟子,三人正走在安甯的清水城街道上。
“這是石像的記憶?”
未及細想,畫面驟然切換至陰暗巷角。三人鬼祟密謀的身影被月光拉得老長,年輕弟子懷中緊抱的漆黑壇子泛着不祥幽光。
又緊接着天地倒轉,刺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方才還熱鬧的街市已成人間煉獄,腐爛的屍骸堆積如山。
“師尊不可!”畫面再次跳轉,年長弟子張開雙臂護在師弟身前,“這些百姓....”話音未落,年長弟子後腦便遭師弟重擊。
在他癱倒的瞬間,千琉清楚看到偷襲者臉上谄媚的笑容,以及老者袖中突然暴漲的青光。
“這就是造成枯骨瘟的原因嗎?”
千琉大膽猜測,寒意從腳底升起,這些被石像記下的情景,在千琉面前翻湧。正當她想要看清老者面容時。
整個世界突然坍縮成虛無,最後映入眼簾的,是那尊異獸雕像泛着綠光的眼睛。
雕像沒有完全影響她的心神,倒是讓她知道了一些不得了的東西。
千琉正欲咬破舌尖施展清心咒,忽覺肩頭一沉。
“師姐。”
熟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帶着慕鶴特有的溫潤音色。
千琉隻覺渾身一輕,原本僵硬的四肢重新恢複了知覺。她轉頭望去,正對上師弟那雙如墨般深邃的眼眸,那目光中盛着的關切,與往日一般無二。
“師弟,多虧你及時出手。”千琉長舒一口氣,下意識撫上僵硬的手腕,“那尊異獸雕像着實詭異,僅是與之對視便令人動彈不得。你...有沒有受到影響?”
慕鶴唇角微揚,修長的手指突然覆上她的手背:“師姐這是在擔心我?”他的聲音柔和,指尖傳來的溫度卻異常灼熱。
千琉心頭一跳,本能地想要抽手,卻被對方更用力地握住。她怔然擡眸,隻見慕鶴眼底翻湧着她從未見過的熾熱,那目光燙得幾乎要将人灼傷。
“師、師弟?”千琉聲音微顫,“你這是怎麼了?”慕鶴逼近半步,呼吸拂過她耳際,在此刻更添幾分危險的意味。
千琉頓感不妙,慕鶴這般定是和她剛才一樣,被那異獸雕像蠱惑了心神。
她一咬牙,掌心凝聚七分靈力,朝着慕鶴胸口重重拍去。“得罪了!”清心咒随掌風一同迸發。
“唔...”慕鶴悶哼一聲,踉跄着連退數步。就在他身形不穩的刹那,千琉也覺眼前陣陣發黑。
“千琉!當心身後!”慕鶴急促的呼喊似穿透迷霧傳來。
她強撐着睜開眼,頓時驚出一身冷汗,自己竟站在一處幽深地道的邊緣,再往前半步就會墜入那漆黑無底的地方。
地道中陰風陣陣,隐約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嗚咽聲。
而慕鶴此刻正捂着胸口,嘴角滲出血絲,但眼神已恢複清明。他死死盯着千琉腳下的地面,顯然随時準備出手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