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鶴一松手,那卡在樹杈間的身影便重重跌落。那人原想揉着摔疼的老腰哀嚎幾聲,卻在觸及慕鶴目光的瞬間噤若寒蟬,連滾帶爬地撲到千琉跟前。
“姑奶奶明鑒!”他慌忙作揖,“老朽不過是個走方郎中,村裡人都喚我沈大夫。今日進山采那七月才開的藥草。”
說着偷眼觑了觑慕鶴的臉色,顯然是怕極了他,咽了口唾沫接着道:“誰承想竟迷了方向,在林子裡轉悠到月上山頭。方才瞧見你們,隻當是遇着救星。”
沈大夫神情激動,眼眶泛紅,聲音裡帶着幾分哽咽,好似承受了天大的委屈。
乍聽之下,他的解釋似乎合情合理,讓人不禁心生疑慮,是否當真冤枉了他。隻是,在這荒郊野嶺的破廟腳下,這番說辭又顯得格外牽強。
“無緣無故出現在這深山古廟,卻自稱隻是個采藥的郎中?”千琉輕嗤一聲,"編謊話也該挑個像樣的地方。"
她無奈地皺了皺眉。今夜已在這人身上耗費太多時間,不願再作糾纏,正欲重新将其捆縛于樹上。
“且慢!”沈大夫突然高聲道,“你們也是為調查古廟異事而來吧?不必否認。或許我能提供些有用的線索。”
千琉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繼續握着繩子,擡頭詢問道:“怎麼?聽起來你似乎對這個地方很熟悉。”
“自然。古廟内情況複雜,我看與二位有緣,願助一臂之力。”
沈大夫雖被縛,語氣卻仍帶着幾分倨傲,他不安分地向千琉靠近,“識相的話放我下來,先前之事便既往不咎。”
“可以。”千琉眼含笑意,“但你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與雲霜,是什麼關系?”
能精準掌握他們行蹤,又恰讓人在古廟相遇,這一切未免太過巧合。就像有人早已設局,隻待合适的棋子入甕。
千琉輕蔑地冷笑,慕鶴的劍鋒已抵上沈大夫咽喉。
“雲霜?什麼雲霜?”沈大夫身形驟然一僵,瞳孔微縮,卻仍強撐着冷笑,“你們莫不是認錯了人?”
劍鋒又逼近一分,在他頸間壓出一道細痕。
這反應無疑又印證了千琉的猜測。
“裝糊塗?”千琉語調輕緩,“無妨。待事情了結,我自會親自去問。”
她微微傾身,聲音壓得極低,“現在,既然你自诩熟悉古廟,不如就按你方才所言帶路?”
她面上帶笑,眼底卻凝着寒霜。沈大夫權衡片刻,終是鄭重颔首。
慕鶴收劍入鞘,解開了繩索。
千琉不容耽擱,一把拽過沈大夫推向前方:“帶路。”
并未走太久,一座古廟便突兀地矗立在眼前,斑駁的朱紅磚牆在慘白月色下泛着詭異的暗沉。
推開沉重的石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座标準的四合院落,卻處處透着違和。
石闆上積着厚厚的枯葉,雜草從縫隙中肆意瘋長,分明是多年無人踏足的景象,這與雲霜所言“今年才出怪事。”的說辭全然不符。
兩側廂房的門扉上,鏽迹斑斑的鐵鎖在夜風中微微晃動,發出細碎的金屬碰撞聲。夜色朦胧,讓人難以看清屋内情形。
唯有正殿的祭拜堂,那扇雕花木門虛掩着,從門縫中滲出絲絲縷縷的寒意。
千琉正欲上前,身後突然傳來沈大夫幽幽的警告:“我若是你,就不會這麼急着送死。”
他頓了頓,聲音裡帶着幾分詭異的愉悅,“這門後的東西...可不會對擅闖者客氣。”
沈大夫的話讓千琉驟然收住腳步,轉頭凝視着他:“什麼意思?”
沈大夫的面容顯得格外凝重。他死死盯着那扇半掩的木門,聲音低沉:“你們可知道,之前來調查的人,最後都是在這祭拜堂裡消失的。”
他頓了頓,繼續道:“前些日子,我受雲小姐所托來此查探。起初一切如常,可當我們踏入堂内不久,就陷入了詭異的結界。同行之人一個接一個地憑空不見。”
這一會倒是不裝與雲霜不識了,沈大夫的眼中閃過一絲後怕:“最後,多虧我略通術法,才勉強破開結界逃了出來。可其他人..... ”
他搖了搖頭,“這就是雲小姐要我随你們同來的原因。她擔心你們也會陷入同樣的幻境。”
沈大夫說着緩步上前,将手撫上木門,千琉略一颔首,不動聲色地退後半步,做了個請的手勢:“既然沈大夫熟悉其中門道,就勞煩帶路了。”
風起,卷着枯葉在庭院中打着旋兒。沈大夫從懷中取出一道泛黃的符紙,将其展平。符紙上朱砂呈現着詭異的暗紅色。
随着他掐訣念咒,周遭氣流突然紊亂,狂風卷着塵土呼嘯而起。
吱呀——
年久失修的木門發出刺耳的呻吟,緩緩打開。
三人依次踏入堂内,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混合着黴味與香灰的古怪氣息。堂内其中一面牆更是殘破不堪,有幾道月色趁着縫隙擠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