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半,譚霏玉還是坐到了大堂等石含章一起出發。
雖說譚霏玉和石含章的相識從尴尬開始,昨晚之後譚霏玉更是獲得一個“見到石含章自動僵直”的buff,可畢竟石含章對他的夢境一無所知,說好的去看星星,他要是反複拒絕,顯得矯情且不知好歹。
出發前石含章打量了譚霏玉幾眼,做出一點指示:“還有更厚的外套或者羽絨服麼?你這身有點薄……晚上很冷的,這兩天還有點降溫,要是有什麼毛線帽圍巾之類的也一起戴上。”
譚霏玉确實沒帶更厚的衣服來,知道這邊晝夜溫差大,但他原本想着晚上就在住的地方待着,白天出門大多數時候一件衛衣一件沖鋒衣就能應付過去,帶多一件厚衣服行李箱就要炸了。
他搖了搖頭,又說:“其實也還好,我們廣東人很抗凍的。”
此言不虛,廣東的冬天濕冷,看起來有十幾度,實際上像泡冰水裡一樣。
“那你等一下。”石含章說完上了樓,過了一會兒拿了件黑色的厚羽絨服下來,遞給譚霏玉,“你先穿着吧,前陣子剛洗了曬過的。”
譚霏玉起先沒接。
石含章又重複了一遍遞的動作:“沖鋒衣可以先脫了,把這個換上。”
“……謝謝。”譚霏玉稍稍别過臉去,思來想去怕自己真的凍死在外面,還是接了。因為夢裡某些場景的影響,他脫原來的外套時分外不自在,臉也控制不住發燙。
僅僅是脫個外套,卻讓他有一種被剝光的感覺。他偷偷深呼吸,又告訴自己,沒事的,石老闆又沒有讀心術,看不見他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廢料,他現在就是很普通地換件外套而已,沒事的……
衣服換上了,有點大,不過的确很暖和。拉鍊拉到頂上再戴上帽子,一點風都進不來。
結果換完發現石含章背過身去了,正蹲在地上讓狗跟它握手,但狗興緻缺缺,反倒是發現譚霏玉準備妥當以後,抛下自己主人猛撲了過去。
不過它力道控制得很好,duang大一隻撞過來人也沒被撞飛,譚霏玉也蹲下去,挼了一把它的腦袋毛,小狗解救了他單方面的難為情。他問:“小狗一起去嗎?”
石含章反問:“你想讓它一起去嗎?”
“……我決定嗎?”譚霏玉仰起頭看他。
“嗯。”
“那就去吧,”譚霏玉持續給狗腦袋順毛,小狗眼睛眯了起來,“不然一個狗在這裡加班多可憐啊。”
整裝待發的二人一狗上了車,車子是一輛甘C車牌、外形漂亮方方正正的五門紅色吉姆尼,這是一輛較為迷你的越野車,後排放倒了,被狗熟練地霸占,譚霏玉坐到副駕上,坐上去感覺尚可,但他餘光裡的石含章坐在裡頭就稍顯逼仄。
譚霏玉心想這老闆真有意思,大人開小車。
各方面都有意思,不僅開的車有意思,給狗起的名字有意思,偷偷背星圖知識有意思,人機一樣的對話方式也很有意思。
随後車裡響起譚霏玉沒聽過的外國歌,曲調很舒緩。
石含章沉默得像個包車司機……盡管還是有些不好意思,譚霏玉在一陣如坐針氈後主動挑起話題:“老闆平時經常自己去越野嗎?”
“偶爾吧。”石含章想了想,“剛提的車,去的地方其實不多,就這附近的野外去過。”
譚霏玉:“那接下來是準備自駕去哪兒玩嗎?”
“是有這個打算,”石含章頓了頓,說,“不過不是去玩。”
“嗯?”
石含章:“下個月要去上海搬磚,想着直接開過去,路上遇到什麼有意思的地方可以順便逛逛。”
譚霏玉捕捉到一個關鍵詞:“搬磚?這邊的民宿不幹了嗎?”
石含章:“嗯,轉給别人了。”
“這樣子,”過了最初那陣,譚霏玉的話匣子逐漸打開,而且這次石含章說話比較正常,能有來有回地進行問答,于是譚霏玉接下去說,“我還以為至少開到旺季結束呢……說起來其實我訂民宿的時候感覺幾乎都沒開,你家是為數不多開着的。”
“這邊是這樣的,”石含章說,“旅遊城市麼,這幾個月淡季基本沒什麼客人來,很多民宿和飯店都不開,一般人就算來,住也是住到市區去……你呢,怎麼會想到這個時間來敦煌?”
結果譚霏玉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反過來問:“老闆你是本地人嗎?”
石含章:“算是吧,不是敦煌的,但是甘肅的。”
譚霏玉心說普通話真标準啊,說的竟然不是咚煌——之前天天刷到甘肅口音笑話,說甘肅人發不出韻母un的音,這兩天在這兒待着聽人說話确實如此,春天說成沖天,裙子說成窮子,十分可愛。
這話他沒敢說出口,盡管他是真心覺得有趣,并沒有什麼負面的看法,卻怕冒犯人家,回過頭去答老闆的問話,當然各種前因他沒有詳細解釋,隻是粗略一說:“就辭職了想出來玩,又不知道去哪,刷到網上說這邊淡季門票半價,不管不顧地就來了。”
石含章:“也挺好,錯峰出行,至少不會人擠人,夏天來可能車都打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