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又累又睡不着,實在很難捱。
他本來睡眠質量就比較一般,經常需要各種輔助手段才能睡覺,但現在要是起來吃褪黑素也不知道會不會吵到人家。他有點懊惱,剛才應該提前拿出來,他以為昨晚沒怎麼睡加上白天舟車勞頓,他能睡着的。
譚霏玉很輕聲地歎氣。
睡不着就容易亂想,他又開始不由自主想一些白天無暇細想的事情。
他最開始認為石含章對他是有一點好感的,但現在稍加分析,又覺得很可能是錯覺。
敞開心扉說話可能是因為真的把他當過客,就像人對着親朋好友都要裝一下但在網絡上經常放飛自我,對他比較照顧可能是因為人好,有時候流露出一些不好意思……可能因為是直男?所以被另一個男的凝視了覺得不自在……?
不會真是直男吧。
要不别想他了,八字沒一撇先戀愛腦上了,這實在很可怕,還不如想想工作。
譚霏玉又翻了個身。
随後腦子裡的人回到隔壁床上,倏忽發出聲音:“睡不着?”
譚霏玉有點尴尬:“不好意思,是不是吵到你了?”
“沒,我也沒睡,”石含章說,“不過明天如果按原計劃去爬懸臂長城的話,睡眠不足可能會導緻爬的時候比較辛苦。”
譚霏玉想想也是:“那我播點白噪音我們一起聽?”
石含章稍微翻了身,按亮床頭櫃上的一盞小燈,坐起來:“我念書給你聽。”
“……什麼?”
譚霏玉還沒反應過來,石含章就坐起了身,把那本封面設計得很簡潔的《帶上我走吧》拿起來,翻到正文前那一頁,他先頓了頓,說:“你閉上眼睛睡吧。”
他開始念。
和平時說話聲略有不同,和錄視頻時的聲音也不大一樣,低沉的,安定的,動聽的朗讀聲響起,石含章念:“獻給我的摯友阿尋。”
又是一次翻頁聲,紙頁摩挲發出輕輕的沙沙聲。
譚霏玉閉上了眼,仍有些恍惚。睡前故事嗎?上一次聽睡前故事時他還是未開蒙的孩童吧?基本沒有印象了。
石含章他,為什麼……?
石含章的聲音很快輕輕地蓋過了這些胡思亂想:“阿尋的腦袋插在一個倒扣的魚缸裡——實際那并非真的魚缸,而是宇航服的面罩。他以這面罩中的氣體為生,他說不清這叫什麼氣體,總之和地球上的氧氣不同。”
“啊。”譚霏玉小聲發彈幕,“像《海綿寶寶》裡那隻松鼠。”
石含章接着念:“面罩中的氣體越來越少了,頂多夠他再呼吸十八個地球天。他得在這之前回到他的星球,或者找到能充氣的地方。
“深思熟慮之後,他扶着腦袋上的缸,踏上了人類的街道。
“……”
之後譚霏玉沒再插話,他默默地聽,起初還在關注劇情,出于職業本能在腦内點評:這是在開篇就放了一個激勵事件吸引讀者注意;轉折有點過快;寫作風格确實有點像在寫童話……但看這本書當時在書店裡擺放的位置和這個裝幀又的确不太可能真是兒童讀物……嗯?主角找到了個什麼洞穴來着?
他意識逐漸渙散了。石含章念書時的聲音像一條安靜的河,把他卷進了夢的漩渦裡。
石含章又念了幾段,聽見譚霏玉的呼吸聲逐漸變得緩慢而平穩,把書的勒口夾在剛剛讀完那一頁做标記,再将其合上小心放好。
他看向另一張床上已經安睡的譚霏玉,也用極輕的聲音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