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斯對她恭恭敬敬,他弓身親吻她的手背,她直着身子,做出公主的高貴姿态,他們的行為明明沒有任何僭越的地方,但他們所存在的空氣,卻充滿了暧昧。他們對視,兩人的距離如戀人一般親密。
塞尤爾看到他,向他揮手,叫她的名字:“克裡斯汀——”
克裡斯汀露出笑容,即使内心一點快樂的感情都沒有。
他是公主的未婚夫,卻成了公主與教皇的局外人,嫉妒灼燒着他的心髒。他們來到春日的競技場。綠茵的草地上,漂浮着各大家族的旗幟。塞尤爾的出現讓整個競技場都安靜下來。赢得比賽的人,也赢得公主的桂冠。于是克裡斯汀心中又升起一種争強好勝,他穿上鎖子甲拿起長矛,翻身上馬。塞尤爾站在看台上,她丢下手套,競技場兩頭跑道的馬匹便狂奔起來,兩側的騎手沖向對方,随着一聲巨響,克裡斯汀的長毛刺進了對手鎖子甲的正中,男人哀嚎了一聲摔下了馬,侍女發出尖叫,站了起來,鼓起掌。
塞尤爾笑容明媚,也為他鼓掌。
他是将軍的兒子,論武藝,他不會輸給任何人。連勝的荷爾蒙沖上他的大腦,克裡斯汀将長矛放低,指向修斯的方向。他向他宣戰,許多看客都沉默了,克裡斯汀的舉動,更是驗證了流言。
修斯面色平靜,他看着那個血液裡沸騰着妒火的孩子,又看了眼塞尤爾,塞尤爾對她露出一個微笑,充滿期盼。修斯得到了一種鼓勵,他拿起一把長矛,翻身上馬,沒有帶任何護具,身後也沒有屬于他的家族旗幟。
空氣中劍拔弩張。
塞尤爾露出肆意的笑容,像是惡作劇得逞,她觀看這場比賽。塞尤爾與修斯的感情本應該是一個秘密,三人的感情争鋒在這競技場浮上水面。克裡斯汀壓低長矛,毫無畏懼地向修斯沖去,而對面的男人比他更為堅定。
克裡斯汀跌落下馬。
他跌倒草地上,血從他的脖頸處緩緩流出,天地翻轉,坐在看台上人慌亂地站起身,查看他的情況,憤怒與恥辱的淚水湧上鼻腔——他知道那些人是怎麼看他的,可憐的男孩,被教皇搶了公主。
奧古斯特上完最後一節課,合上《光明神典》,教皇與公主的傳聞在課間學生的八卦中沸沸揚揚。
事情再拖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
奧古斯特找上塞尤爾,詢問起婚期,塞尤爾絲毫不在意:“還早。”
奧古斯特開門見山:“你不着急和克裡斯汀結婚,是因為已經心有所屬了嗎?”
塞尤爾将對教皇的愛藏在心底,“沒有。我隻是不想這麼早結婚。”
“你知道那些傳言嗎?你和教皇的私情。作為諾亞的公主,你的一舉一動,都代表着王室的顔面。既然你選擇暴露在聚光燈下,維持王室的正面形象,是你的責任。你不能再和教皇見面了。”
塞尤爾心不在焉:“我找修斯,隻是請教一些問題。你隻是個神父,你有什麼資格幹涉我的行蹤?不論是你這個問題,還是外界的傳言,都太無禮了。我隻是愛我想愛的人,我的家族已統治諾亞千年,怎麼會因為我愛一個人就動搖根基?”
奧古斯特諷刺的笑了:“公主殿下真以為,王室的統治可以永恒嗎?萊茵諸多地區已經發生了民主革命,暴亂甚至已經傳到了諾亞邊境,誰知道下一個城市是哪呢?你以為君主制還能持續多久?神明的時代都會消亡,相比之下,君主又算什麼呢?納稅人的錢可不是讓王室和貴族拿來吃喝玩樂的,哪天真失了民心,你這個公主,又能當多久呢?”
“不,不會的。”塞尤爾否認,“做一個閃閃發光的公主是我的職責,我會成為被所有人愛戴的公主,隻要這個國家的人認為我的存在是諾亞的榮耀,我的安全就會得到保障,王室也會存續下去,就像這個國家的人民,愛我的母親,堅信是母親為諾亞帶來了和平一樣。”
“更何況。”塞尤爾粲然一笑:“隻要這個世界有危險,修斯就會繼續保護我,他可不會允許我哪天街上走着就被革命人士殺了。”
奧古斯特愣在原地,無法答話,許久,開口:“你以為,他能保護你多久呢?”
塞尤爾眼睛明亮,自信地說:“修斯會永遠陪在我身邊的。”
公主殿下,您可知道,教皇沒多少時日可活了?可塞尤爾的笑容如此耀眼,以至于奧古斯特将想說的話吞回肚中。
塞尤爾愛他嗎?塞尤爾像個喜歡惡作劇的孩子,巧妙地控制着兩人之間的距離,貓一樣撩人,似遠即近,拉人心弦。于是克裡斯汀不由得想起她眨着眼睛,自言自語:“要怎麼才能得到民衆的喜歡呢?”克裡斯汀說:“你什麼都不用做,就已經足夠迷人。”如今克裡斯汀忽然明白,她說那句話的時候,真正想要說的是,怎樣才能得到修斯的喜歡呢?
她做出行動,推拉着他們的距離。——可她找錯了方向,若即若離對他有用,對所有年紀輕輕不是很懂愛情,渴望公主青睐的伯爵家的孩子有用,但對教皇沒有用。
并不是教皇不愛她,也并不是她不夠迷人,而是在她這樣故意引誘他之前,在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教皇就愛着她。不管她是乖巧孩子,還是迷人公主,他的愛都如天國的父,寬容又慈悲,不管她是何種模樣,他都愛着她——但她卻沒有察覺,因為她一直都在他的愛裡,反倒沒有察覺愛的形狀。
他是愛着她的,他會擁護她,保護她,陪伴她,守護她。對她寬容,對她慈悲。于是一瞬間,克裡斯汀甚至不知如何責怪修斯,因為他遠遠比他更愛她。他不懂的事情太多,他無法在權力中心保護她。而他甚至也無法責怪塞尤爾,他能怪她美貌動人嗎?每個男人都會為了她的美麗傾倒。
克裡斯汀為之痛苦,而那個黑發黑眼的男人陰魂不散:“啊,公主明明是你的未婚妻,喜歡的卻是教皇呢。”
“你竟然敢如此侮辱公主的聲譽。”克裡斯汀說,“就算她對他抱有感情,那也隻是一時意亂情迷罷了,我才是她未來的丈夫。”
叫卡德的男人笑了:“你覺得,她真的想和你結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