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德該不會是奧古斯特派來殺她的吧?
塞尤爾無數次以為自己會死去,可是,直到現在,在缺水又缺食物的半個月後,她還是沒有死。
某種意義上,她已經突破了人類的忍耐極限。
塞尤爾從來都不知道生命居然可以頑強到這種程度。并不是她想活下去,而是她死不了,自從來到這裡,她的生命比她的意志還要堅強。
是真痛苦啊,能不能自我了結了?
“啊——好無聊啊——無聊到我想自殺——”一片混沌的腦子裡,響起她的哀嚎,而接下來,一個女孩生氣地說:“塞尤爾,你在說什麼,我們可是神明啊,神明是不會死的,自殺?你瘋了?神明自殺可就永永遠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連靈魂都不會有了。自殺是一種無法饒恕的罪行,所以,無論什麼時候,你都要活下去!”
紫色的發纏繞着深藍的海,女孩白皙的指尖劃過耀目的紅珊瑚。
“莉莉——”
塞尤爾猛地睜開眼,粗重的喘息。
夢麼?
她依舊沒有死。
滿目黃沙下,塞尤爾分辨不清方向,她隻得按照直覺移動身體。
手腕被硌地生疼,塞尤爾抓住手下的硬物。
黃沙在指尖流逝,躺在她掌心的……
是貝殼……
為什麼沙漠裡面會有貝殼?
——千年前,這裡是一片海。
塞尤爾撿起貝殼,輕輕擡到耳邊。
“你聽到貝殼裡的風聲了嗎?那是大海的聲音。”腦海裡,有個男人對他說,“大海就在這隻貝殼裡,等着你去傾聽。”
塞尤爾倚着戈壁,小腿的疼痛已慢慢麻木。
那傷口在愈合。
漫天風沙狂舞,又一輪沙暴來襲,她躲在一片廢墟裡——這片沙漠曾經有過城市。
風沙滾滾而來,塞尤爾緊閉着眼,五指死死扣住戈壁。
指腹下,是深淺不一的凹槽。
風沙暫短地停息後,塞尤爾發現那是一行詩文:
我緊閉着雙眼,向黑暗中的你凝望
你的雙眸承載着能照亮黑夜的星光
若能夠凝望你在白日中,何其幸運
既然在黑夜裡你那眼睛可以載滿星光
對我投以愛戀的光芒
我亦願用光明照亮你身邊的黑暗
淚水溢出了眼角。
耳邊一陣尖銳的開裂聲,像是泡沫破碎,她的過往霎那間支離破碎。
塞尤爾倒在一片黃沙裡,像是從高空墜落,沉入深海。
耳畔是熟悉的深海靜流的聲音,海藻輕輕撫過她的身體,疲憊至極的心,忽然一片安靜。
塞尤爾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她躺在海底的石頭上,一邊看着天空,一邊吐泡泡。王都炸開的煙花鋪滿整個海面。
莉莉遊過來,叫她,說,特雷頓在放煙花,你要去看嗎?你一定要去看。于是塞尤爾和她來到王都,看到王宮高台上,一個藍色頭發的少年,一手拿着禮炮,緩緩的轉過頭,一雙飽含着春天湖水的眼睛,沉靜地看着她。
那雙淺藍的眼睛,漾着溫柔,仿佛可以融化她所有的憂傷困苦。
塞尤爾難過的哭了起來。
有些記憶,就像蝴蝶墜入大海,永遠的逝去了。
煙花沉入深海。
那個女孩在叫她,一遍又一遍。
“塞尤爾。”
“塞尤爾。”
“塞尤爾。”
“你睜開眼睛看着我。”
“我是莉莉啊……”
是誰?
是誰再叫她的名字?
真吵……
是媽媽嗎?
還是薇薇?
不對,她們都已經……
喉嚨哽咽……
“塞尤爾,我現在就帶你去找他……”
“塞尤爾,你不要睡,你馬上就能見到他了……”
是修斯的聲音。
為什麼修斯會出現在這片沙漠?
她倚在一個人的肩膀上,她趴在她的背上,看不清楚她的臉,隻能看到她那頭帶着露水味道的濃密的紫色頭發。
紫色?
塞尤爾眨了眨眼。
不對,明明是金色……
塞尤爾想說話,嗓子卻幹啞得厲害。
發不出聲音。
紫色的頭發飄過她的眼。
奇怪,怎麼又變成紫色的了?
女人焦急又生氣。
“塞尤爾,你不能死,你不準死,你不準死……”
死?她要死了嗎?笑話,她怎麼可能會死?她可是神明啊。
塞尤爾眯起眼,看着昏黃天色下細碎的黃沙。
黃沙?
這裡不是海底麼?怎麼成了黃沙?
有什麼東西又咬上了她,塞尤爾吃痛,又一陣眩暈,再次昏了過去。
“塞尤爾……”
怎麼還在喊她?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塞尤爾……”
莉莉?更你說了多少遍,休息日不要叫我起床,你再敢叫我就把你引以為傲的紫色頭發剪了。
“塞尤爾……我真的好懷念我們在一起了日子……”
胡說什麼呢?我們不一直在一起的麼?
“……”
莉莉,怎麼不說話了?
柯蒂利亞?
風沙卷走了塞尤爾最後的意識。直到某種生物的蹄子踩上她的腿,坐在那生物上的人驚呼:“哪個倒黴孩子?這麼大的沙塵暴還出門?腦子被駱駝踢了?”于是那駱駝的确踢了腦袋,塞尤爾被踢翻身,那駱駝上的男人發出一聲更為震驚的呼聲:“哎呀卧槽,這不是諾亞的公主嗎?那個塞什麼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