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十二歲起,便在海神的酒館當夥計。
世界上大概沒有一家酒館比海神的酒館顧客還要雜亂:有各處而來的探險者,有綠洲的本地居民,有萊茵或諾亞科研人員,甚至王室也出現過。把酒館圍起來炸掉,就能讓曆史倒退一百年——不過僅僅是一百年而已,海神可是千年前的人物——顧客都說,這家酒館,是沙漠中的海神開的。
這天酒館來了個新客人,叫亨特。
亨特是萊茵政府派來訓練戰争兵器的教官。他身材高大,皮膚黝黑,因為名字叫亨特,所以我們都叫他叫獵人。
獵人對自己的工作非常不滿意:“什麼訓練戰争兵器?這不就是帶小孩嗎?!”男人罵罵咧咧:“他們從被培育出的那一刻起,就是要去送死的,我訓不訓又有什麼區别?”
萊茵肯定不願意結束戰争,批量生産的戰争兵器不過是炮灰罷了。
亨特将杯中的酒飲盡,這粗粝的酒,明明産自沙漠,為何帶着海洋風味?
至于新兵訓練計劃?
亨特哪有什麼心情訓練生瓜蛋子?更何況這也稱不上訓練,而是帶小孩。他這個新人教官無疑隻分配到了資質平平的隊伍。
七個長得差不多的小孩排成一排,站在他面前。
一模一樣的衣服上印着一到七的數字,批量生産的衣服,就像批量生産的戰争兵器。
“訓練?”亨特拆快遞,頭也沒擡,“訓練器材不是很多嗎?自己練。”
小孩子們接了任務走了,幾天後又找上了他。亨特坐在案前,從書信裡擡起頭,“周測?”小孩子真是煩人,亨特從書桌上衆多詩集中随便拿了本,遞給為首的編号為7的小孩,說,“你們給我寫首情詩,要帶有非常充沛愛意的那種,誰寫的好,誰就是第一。”
為什麼會讓他們寫詩呢?
亨特找了一個義正言辭的理由:“生命本就短暫,藝術與詩歌卻是永恒。□□會消亡,精神卻不會,戰争是這個世界上最殘酷的事情,你們中的很多人都會在這場戰争中死去,正因如此,在死之前,你們要留下可以永恒的東西,這樣即使死去,也不會感到可惜了。”
但是究竟要怎麼寫一首詩呢?
娜娜将這個難題抛給了經常和她切磋的季節隊的小夏。
“我喜歡你,我愛你,都太過直白且簡單,不算是詩。”娜娜疑惑,“那要如何寫情詩呢?”
小夏看着黑色短發,認真思索的女孩,溫柔地笑了:“可以用比喻。”
娜娜歪頭:“比喻?”
“比如……”小夏被女孩子單純的臉吸引,“比如,你的眼睛像葡萄,皮膚像白玉,嘴唇像玫瑰,也可以用代指,比如,我是松鼠,你是栗子,我是大魚,你是小魚。”
娜娜好奇:“你想吃了我麼?”
小夏笑出了聲。
娜娜想了想:“那我将你比作夏日。”
小夏笑了:“我不本來就是夏日?”
小夏的眼睛亮晶晶的,笑容暖暖的。
是啊,你就是夏日。
娜娜感到有些熱。
“我是否可以把你比喻成夏天?
雖然你比夏天更可愛溫和,
沙漠之日光太熾熱,
紅通通的落日沉入黑夜,
但你的夏天永不終止。”
娜娜将作業交了上去。
他要的是成人纏綿悱恻的情熱,而不是生瓜蛋子對愛情的輕輕觸碰。
娜娜問亨特:“誰是第一?”
對于學員過于生澀的作品,亨特說:“文無第一。”
亨特時常前去綠洲的海神的酒館喝酒,喝多就發酒瘋,逮誰都叫柯蒂利亞——
“莉——原諒我,是我錯了,讓我回到你身邊吧——莉亞——柯蒂利亞——”亨特一邊說一邊哭。
被他抓住的男人——也許應該叫少年,看着也就才成年的歲數,皮膚蒼白的好像沙漠毒辣的太陽照不到他似的,頭發是波濤一樣的藍色,眼睛如淺淺的天空。
少年對他的反應感到十分有趣,“柯蒂利亞?”那個少年想了想,“好巧呢,我有個朋友也叫這個名字,不過我已經很久都沒和她見面了,不知道她還活嗎?”
亨特來了沒幾個月,局部戰争就爆發了,數字隊被派遣去了戰場。亨特知道自己再也見不到他們了,還好他還沒來及分清他們的臉。
可意外的是,局部戰争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數字隊全員生存,凱旋而歸。
而更意外的是,由于戰争取得的偉大勝利,亨特這才發現PK榜單上黑體加粗放大的第一名:數字隊:娜娜,教官:亨特。
亨特作為數字隊的教官,身價水漲船高,發了一大筆獎金,明晃晃的金币閃瞎了亨特的眼,而更讓他震驚的是,上頭說:“表現得很好,如果可以持續下去的,也許你會被調回加納。”
得知此消息的亨特歡天喜地奔向訓練場,擂台上,看着隻有十幾歲的女孩子與一個年齡差不多的男孩子兩立,一旁的看闆上寫:“數字隊娜娜VS季節隊小夏”。而亨特也看到了他的頂頭上司,季節隊的教官,培養過最強戰争兵器V,基地的校長,也是戰争兵器的研發人奎爾蒂。
這季節隊可大有來頭,隻有四個成員,以春夏秋冬命名,是基地研發的精銳隊伍,季節隊最強的小夏更是攻擊防禦速度都拉滿的六邊形戰士。
而亨特的數字隊……這種一看就湊數的隊伍,前途難料,就在亨特想好安慰娜娜的說辭的幾秒,兩人交戰,一個身影重重地倒在擂台,台下一片嘩然——一擊KO,亨特理了理衣服,撥開人群,“娜娜,你已經很努力了,别灰……”
而那擂台上依舊站立的,眼睛如鷹的,拳頭滴血的,女武神般站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