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息怒。”
眼見顧衍的臉色越來越冷,顔雪蕊無力安撫他,隻能輕擡手指,蹭了蹭他的手腕。
她低聲勸道:“細算起來,侯爺與太子殿下有數十年的師徒情誼,太子年輕,走入歧路多加規勸即可,何須大動肝火。”
顧衍向來喜怒不形于色,想必這回太子當真惹怒了他,可顧家已經綁死在太子這艘大船上,和太子生了龃龉,将來倘若太子登基,将來焉有靖淵侯府的立錐之地?
這男人一身反骨,就算不為了他,為了她的兒女們,她也得勸勸他。
顔雪蕊斟酌着語氣,委婉提醒道:“太子……長大了。”
早已不是當初随他擺弄的垂髫小兒。
顔雪蕊冰雪聰明,即使顧衍沒有說出具體緣由,她也能猜到幾分。
太子性情柔善,在這個關鍵的當口,定不會主動招惹顧衍。倒是前陣子兩人夫妻閑話,顧衍常常低歎,太子近來背着他與旁的世家大族結交,叫他很是頭疼。
換言之,太子不聽話了。
按照顧衍的脾氣,不聽話,就該狠狠受到教訓,經過徹骨之痛才知道好歹。顔雪蕊曾深受其害,知道顧衍有多狠。
泥人尚有三分氣性,當初她都受不了他,多次出逃,更何況是一國之君的太子?太子長大了,想脫離太傅的管教,無可厚非,她心中甚至理解太子。
能叫脾性溫和的太子翻臉,想必顧衍給的“教訓”,是太子的切膚之痛。
顔雪蕊垂下眼眸,道:“做人留一線,日後才好轉圜,侯爺莫要把事做絕了。”
侯府藏書豐富,顧衍的一些兵法、史書常常落在她房中,她閑暇時也會拿起來讀。曾看過一朝首輔嘔心瀝血輔佐幼主,為其排除萬難。結果幼主登基後反倒痛斥首輔結黨營私、專權跋扈,不僅抄家滅族,死後還要被開館戮屍,曾經煊赫一時,最後的下場何其凄慘。
顔雪蕊心中愈發擔憂,她緊蹙戴眉,眸光盈盈望着顧衍,姿态乖順又柔弱。
“好了好了,别急,我知輕重。”
顧衍把她攬在懷中,輕輕拍打她的後背安撫。才餍足過的男人總是好說話的,更何況她在擔心他。
那雙燦若星子的美眸中,她的擔憂幾乎溢出來,這叫顧衍心情大好。他溫聲道:“放心,一樁小事罷了,不足挂心。”
如今朝中太子黨的風頭太盛,皇帝明褒暗貶,聖意難測,他和太子明面鬧翻,而且早早叮囑過顧淵遠離東宮,接下來該盛傳太子和顧家有嫌隙。皇帝擅長制衡之術,此時滅滅太子黨的氣焰,是件好事。
他自己沉一沉,總比皇帝下手好。
等太子孤立無援,返回來求他,他欣然接受,又是一樁師徒相得,君臣魚水的佳話。
顧衍走一步算三步,既解了暫時的朝堂之困,又叫太子認清楚,沒有他顧太傅,他這個儲君,什麼都不是!
一切盡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唯一沒想到的是,太子對那女人動了幾分真情。
他更沒想到,太子竟敢譏諷于他。
得不到?哈,笑話,他顧衍如今權傾朝野,嬌妻兒女在側,他有什麼得不到?
如今人在他懷中,她目光盈盈,擔憂地看着他。他還有什麼不知足?他可不是周承徽那樣軟弱無能的廢物,連自己的女人都護不住。
顧衍壓下心頭的煩躁,輕輕帶過這個話題,低頭道:“高先生給你把了脈,怎麼說?”
他向來對她的身子上心,隻是他今日回來得急,還沒有來得及見高先生一面。
顔雪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