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昭回到學舍一推門,卻見裡頭多了個人。
“迎蘭?”她有些驚訝地出聲,顯然是沒有料到會在這裡見到她,“你怎麼來了?”
“奴婢替夫人過來傳個信,過幾日是中秋宮宴,小姐需得一同進宮。”迎蘭福身行禮,緩聲道,“夫人遣我來替小姐收拾裝扮,順便說一說在宮中的禮為言行。”
“中秋宮宴?母親之前也未曾提過啊……”晏昭微擰細眉,似是有些疑惑。
迎蘭聞言,神色微微一滞,随後解釋道:“往年是如此,可能夫人忘記提前與小姐說了。”
“也可,那這幾日便麻煩你了。”晏昭認命般地點了點頭道。
——“小姐言重了。”
迎蘭面色平和,依舊是規規矩矩的模樣。
這時候,何絮來也回來了。
她進來後,見到房中多了一個人,也是有些驚詫地看了一眼,不過這麼多天下來,她算是知道有些時候是該閉嘴的,便沒有多問。
不過她沒有開口,晏昭卻先出聲了。
“你今天身邊那個綠衣服的是哪家府上的小姐?”她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她、這….跟你…….”何絮來下意識提高了音調,但一轉頭卻撞上了一道平靜溫和的目光。
她在這目光裡莫名地弱下了氣勢。
“衛事大臣的長女,焦訓之。”何絮來不耐煩地回答着,“你問這個做什麼,難道我跟誰來往還要日日向你奏報嗎?”
“這是什麼話?”晏昭的臉上浮出了些訝然神色,她淺笑着解釋,“隻是你我同來這館中不久,與衆人都不甚熟悉,我這表姐自然得替你多想一想,萬一與什麼不三不四的人搭在了一處該怎麼辦?”
何絮來深深吸一口氣,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我……不三不四?人家焦訓之可是正統的将門長女,倒是你,天天跟那個什麼姚珣走那麼近,她算什麼東西,她爹姚緒欽就是個看庫的六品官…..”
話還沒說完,何絮來就覺眼前一花,随後左邊臉頰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刺痛。
她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後不可置信地用手輕輕碰了碰——
“啊!晏昭!你敢打我!你這個潑皮!”
尖利的叫喊聲瞬間頂破了屋頂,隻教晏昭兩耳發麻,後腦一陣脹痛。
“閉嘴。”
她皺着眉沉聲喝道。
何絮來兩眼蓄着淚,神色中滿是不可置信。
“晏昭,你真是……我真是看錯你了!”
“錯什麼了?”素衣少女立于窗前,冷冷地看着她,“就你這嘴,不叫你長長記性,日後若惹出了禍事來,又何止這一巴掌。”
“我難道說錯了?”何絮來帶着哭腔,一邊淌着淚一邊質問,“你不是跟姚珣走得近?還是姚緒欽不是六品?”
晏昭眉頭一壓,臉色更難看了。
“看來這一巴掌還不夠。”
她聲音冰冽,尾音壓着喉頭,重重落了下來。
何絮來扁着嘴,似是終于忍不住了——
“你說過要護着我的!但是自從進了習藝館,你可曾問過我一句?整日就是與那姚珣在一處玩,我好歹還算是你的表妹!”她越說越難過,直接坐在椅子上放聲大哭了起來,“昨日那麼晚還讓我出去吹冷風,誰知道你們在裡面談什麼了,難道有什麼事是要這麼避着人的嗎?!明明就是故意刁難我嗚嗚——我不過就說了她一句不是,你就打我!”
迎蘭和雪信早就趁勢頭不對趕忙出去了,這時候屋裡隻剩了一個晏昭和一枚人形大唢呐。
“嗚嗚嗚晏昭你這個、你這個……潑皮無賴、壞到根上的…….”唢呐嚎着嚎着突然卡了一下,像是想不出來詞兒了,“——壞人。”
晏昭也是被氣笑了。
“你笑什麼,不準笑,跟我道歉,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何絮來哭得兩眼紅腫,還不忘惡狠狠地盯着“罪魁禍首”說道。
晏昭實在是沒忍住,偏過頭去又低笑了幾聲,待終于平複下來後,這才開口:“不放過我?你要怎麼做?告訴小舅說我在習藝館不學無術跟六品官家的女兒一起玩嗎?估計他是不會滿意這個消息的。”
晏昭走到一旁,打開櫃子,從裡面掏出了幾本書冊。
看見她的動作,何絮來一下子緊張地站了起來,差點把那椅子碰倒了。
“喏,”晏昭拿着那幾本江湖演義在她面前晃了晃,“該求原諒的,應該是你吧。落在我手上的把柄,可太多了。”
何絮來明顯被驚住了。
她兩眼一閉,向後癱坐在座椅中,似是覺得人生無望。
晏昭将那幾本書放回了原處,忍不住無奈地搖了搖頭。
有時候感覺她像是山林裡跑出來的精怪。
每天除了吃草睡覺旁的一概不知的那種。
她歎了一口氣,過去拍了拍何絮來的肩膀。
“聽清楚了,我再說一遍,你身上沒有我可得利的地方,所以我不會有害你之心。京中各色人等心思複雜,日後若能依我幾句勸,說不準還能求個好結局。”
說到這個份上才算完,語畢,她推門離開了。
坐在外頭的石階上,晏昭平息了些怒氣,想到了何絮來剛才提到的人。
衛事大臣長女,焦訓之。
何絮來雖然有些愚笨,但也不是完全拎不清,衛事大臣在朝中算是中立一派,而且為兩朝元老,威望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