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哪?”匆匆趕來的年輕醫監面無表情,臉上帶着些疲憊之意。
一旁的趙珩下意識朝着林中看了一眼,随後擡步向前面走去。
“就在前面不遠。”
他看見那一抹藕荷色在樹後微微擺動了下,随後隐沒在了暗處。
趙珩回過頭,面色倏然沉冷下來。
他們按照晏昭所說的方向走了片刻後,果然看見了那處偏殿。
門口的宮侍見有人過來連忙上前一步道:“殿中正有更衣的小姐,兩位……”
趙珩看了她一眼,淡聲道:“钰世子于殿中受襲,事關重大,你在此不要離開。”
那宮侍瞬間變了臉色,縮着肩退到一旁去了。
他走到殿門口,對着站在門内的沉光低聲道:“你家小姐托我來的,後面這是太醫院的醫監。”
語畢,門内探出個頭來,綠衣丫鬟看了看趙珩又看了看後面的太醫,面上仍有幾分猶豫。不過就在此時,殿内突然傳來了一聲重物落地的巨響,她吓得一縮脖子,連忙側身讓開了路。
趙珩立刻擡步入殿,環視了一周後直直朝着左側的屏風走去。
——裡頭傳來了一些意味不明的悶哼聲。
烏皮靴踩上了月白的錦緞,身材高大的青年垂眸看着,那人半卧在地上,面色潮紅,眼神發虛,修長玉白的手指死死扣在身側屏風的下梁上,指尖磨出了血色。
他口裡念叨着:“玉君……”
——賤人。
趙珩面無表情地一腳踢向他的腰側,迷蒙中的襄親王世子像是被随意踢開的髒物一般,後腰狠狠撞上了塌腳。
“唔……”
殷長钰下意識弓起身子,以手掩面,悶悶地哼了一聲。
趙珩右手慢慢收攏緊握成拳,直到指節發出了“咔哒”的響聲。
他想起那日蓮花觀中的場景。
得知玉君仙逝的消息,他從東大營一路飛馬趕去,然而等到了地方卻發現整座觀都已被團團圍住。
他當時完全慌了心神,急切的想再見玉君一面,然而那清冷高傲的钰世子站在大殿前,眼神輕蔑。
——“你算什麼東西,也配提玉君的名字?”
隻怪他當時孤身一人,未帶上副将親兵,隻能被親王府的護衛攔在殿外。
他已記不清當時具體的場景了,約莫是狼狽至極的吧。
鎮西大将軍獨子,堂堂奉義中郎将,不顧身份體面,跪倒在三清殿前,赤紅着雙目,聲嘶力竭地嘶喊……
然而那人卻隻是輕哼一聲,轉頭走進了殿内。
他終是沒能見到玉君最後一眼。
都是殷長钰這個賤人從中作梗!
想到此處,趙珩心中更是恨極,死死盯着地上的人,想要再補上一腳。
——隻是身後突然傳來了聲音。
“這是……钰世子?”
那醫監走過來上前蹲下,撩開了地上人覆在面上的濕發。
他伸手摸了摸殷長钰的頸側、面中以及額頭,随後立刻自随身的藥箱裡取出了一個白胖瓷瓶,挖了些藥膏出來點在了殷長钰的額角處。
做完這些後,他回頭看向趙珩淡淡道:“麻煩趙将軍幫下忙,把他扶到榻上去。”
趙珩面色雖有不愉,但還是暫時壓下了心中的怒氣,上前來将殷長钰拖到了矮塌之上。
醫監又取出了一套細針,起手入太陽、合谷、後溪三穴,随後又迅速給他喂下了一丸藥。這一套動作下來,殷長钰的臉色顯然好了不少,整個人似乎都平靜了下來,閉着眼像是睡過去了。
那醫監松了一口氣,終于站起了身,揉了揉自己僵硬的後頸。
“他這是怎麼了?”沉啞的聲音從後方傳來,趙珩抱臂坐在一旁的交椅内翹着腿冷聲問道。
“依照這症狀與脈象來看……”看起來頗為年輕的醫監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好開口,“钰世子估計是受人設計了。”
“嗤——”趙珩輕嗤了一聲,不耐煩地問,“那什麼時候能好,我可沒時間耗在這兒。”
醫監微不可查地歎了一口氣,這才回答道:“約莫半柱香功夫,好在這……毒藥比較溫和,并不難解。”
趙珩閉了閉眼,身子後倚在靠背上,不再言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