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側的一抹冰涼轉瞬即逝,莊馭雪收回手,溫聲笑道:
“此前我誤入此林,險些被歹人殺害,幸好得了小姐相救,感激之情無以言說……隻是還不如何稱呼小姐?”
她講話時,這位不知名的陌生女子卻隻是一錯不錯地盯着她,神色竟十分難辨,像是在無比專注地傾耳聆聽,又像是什麼都沒聽進去。
等她說完,對方擡起仍在流血的左手,随後立即換了一隻手,用幹淨的指尖揪起袖口衣料,一點點将她染了半面血的臉擦淨。
莊馭雪不知她所作何為,眼簾略微一垂,卻沒有出言打斷。
直到擦幹最後一點血,那名陌生女子才啟唇道:
“喚我裴則明即可,幸會。”
“我名千渡,那便謝過裴小姐。隻不過我有一問,方才裴小姐如何知道,此地有如此厲害的陣法?”
裴則明已預感到她會如此發問,眼眸中适當流露出一點茫然:
“你是說那個黑霧是陣法?我不懂這些,隻是被那群黑衣人砍傷了手,滴了幾滴血,黑霧就忽然出現了。”
莊馭雪目光閃動:“哦……原來如此。那裴小姐為何将血塗于我身上?”
“我見那黑霧圍住你了,卻沒圍住我。情急之下,就想幫你。”
“裴小姐好生聰慧,身手又這般好。”莊馭雪沒再往深的問,兀自轉了話頭,笑吟吟道,“下月仙門大選,裴小姐定能一展所長。”
雖知這隻是随口一誇,裴則明面上卻還是微微一熱:“……隻是以前學過一點格鬥散打什麼的——我是說,從小練過一點武功。”
她偏開眼的時候,掃視到莊馭雪潔白裡衫上染了幹涸血迹,脖頸上的血也還沒擦幹淨,神色不自主地逐漸沉下來。
這一幕太過熟悉。
此前,在《夢九霄》結局中,被飛箭貫穿胸口,靈力幾乎散盡的莊馭雪也沾了一身刺眼的血,再不複往日的鎮靜強大。
憑什麼?
憑什麼總有人能将她傷成這樣,憑什麼她的結局注定是登基失敗,憑什麼她受了這麼多苦也赢不了?
牙尖咬得太緊,裴則明幾乎嘗到血腥味。
她想:我偏要她赢。
“裴小姐,你的手還在流血。”
見她沉默許久,手上的血還在滴答着往下流,莊馭雪出言提醒。
就在她即将再重複一遍時,裴則明擡眼看她,滾燙的目光幾近灼傷她,忽然發問:
“我帶你走,可以麼?”
莊馭雪未曾想到她會這樣說,輕微地頓住了。
“我保你攻無不克,勝天半子。”裴則明沖她伸出手,神情認真而堅定,清亮眼眸竟有些發紅,“我是說真的,沒在說笑。”
“……”
她這話題起得突兀,半響沒得到另一個人的回應,方才從自己的一廂情願中品出了點無措。
好像……問得太倉促了。
畢竟對于莊馭雪來說,自己現在就是一個充滿疑點的陌生人,連是好是壞都無從而知。
裴則明指尖輕輕縮了一下,正想收回來,卻發覺懷裡忽地一沉。
白衣女子柔柔弱弱地依過來,指尖順勢附上她的腰側。
她垂下眼,神情異樣地溫柔順從,與原劇情裡在此大殺四方的煞神模樣判若兩人:
“好……帶我走吧。”
.
一直到走到長坤錢莊大門前,裴則明仍恍惚地感覺自己在做夢。
要不是一側頭就能看到身邊步步緊跟的美人,她真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什麼臆想症。
兩人一路無言,裴則明無聲地反複回想自己方才抛出的話——她毫無預兆地說出那句話是鬼迷心竅,情不能已,可莊馭雪呢?
一個連底細都不知的陌生女子說要帶她走,她又是為何答應了?明明遊戲裡她心思缜密,步步為營,并不像如今這般沒有防備心……
她兀自出神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問:“你不問我要将你帶向何處麼?”
聽了她這話,莊馭雪彎了彎唇:“飛蓬不問風,我既答應與裴小姐走,便是哪裡都去得的,就算是露宿街頭也無妨。”
“……那怎麼行?”
裴則明五味雜陳,回想起自己曾經在遊戲裡氪的錢,撚了撚手裡錢莊的信物,财大氣粗道:“不會的,我有錢,不會帶你淪落到這種地步。”
莊馭雪慢她一步,似乎看到她身後長了個搖個不停的尾巴,擡袖輕咳一聲,以掩住嘴角的笑意。
然而不到半刻鐘,搖來搖去的大尾巴就蔫答答垂了下來。裴則明站在櫃台門口,生硬道:“你說什麼?”
“這位客官。”錢莊掌櫃無奈地攤開手,“您目前的存款為黃金零兩,白銀零兩。哦,額外負債六百零五文銅錢,記得在二十日内按時歸還。”
裴則明:……
這個數字聽起來怎麼如此熟悉,難不成她沒能繼承遊戲賬戶的氪金額度,反而繼承了花呗的欠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