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未免太不合理,哪裡能投訴??
她實在沒好意思回頭看莊馭雪的表情,隻好凍着一張臉問掌櫃:“……還能再借一兩銀子嗎?”
今晚總不能真的露宿街頭吧?
掌櫃依舊是那幅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客客氣氣地把她們請了出去。
深夜寒風中,窮得叮當響的裴則明沉默着杵在長街上,瞥了莊馭雪一眼,欲言又止。
方才當着莊馭雪的面,她隻拿出了錢莊的信物,并未拿出另一枚鑰匙。
她沒認錯的話,憑那枚鑰匙同樣可能取出“錢”,隻不過是比較特殊的“錢”——靈石。
靈石是修道之人通用的貨币,既可以用來采購、供養靈器,也可以輔助修行。凡人也可以憑金銀換取靈石,但靈石價格昂貴,除大戶人家外難以負擔。
往好處想——萬一她往遊戲裡充的錢都變成靈石了呢?
但若她真的取出來了上萬靈石,未免太容易引人起疑了。
在裴則明反複思忖這會兒,莊馭雪見她神色為難,還以為她窘于開口,主動解圍道:“其實我身上還帶了些碎銀,不然——”
“小姐!裴小姐——”
不遠處傳來的急切呼喚蓋過了她的聲音,兩人循聲看去,幾位身着素色圓領袍的女子正快步走來。
為首梳着雙垂鬓的女子眉眼清秀,面上雖流露出焦急之色,卻先對裴則明盈盈行了一禮:
“可算找到你了,小姐。你若再不回府,裴大人可就該着急了。”
裴則明心中驚訝,面上卻不動聲色,對着她那張有幾分眼熟的臉瞧了瞧,發現與《夢九霄》中裴家大小姐的貼身丫鬟白枝的立繪十分相似。
可她為何要向自己行禮?
在遊戲裡充當裴家大小姐身份的,難道不是莊馭雪麼?
裴則明壓下滿心疑惑,試探道:“回府?”
白枝還沒回答,她身後的另一個丫鬟就按捺不住了,嘴快得很:“小姐,你怕是想修道想得走火入魔了,哪怕家主不贊成,你也不該在深夜獨自跑出來——”
白枝扭頭警告般瞪了落園一眼,又道:“小姐,與我們一同回去吧,裴大人還等着呢。”
裴則明此時還未弄清狀況,但她清楚多說多錯,隻好高深莫測地“嗯”了一聲。
一行人正要出發,身後忽然傳來了一聲壓低的痛呼。
裴則明當即轉過身,眼見莊馭雪的臉色白得晃人,一手捂在染血的腹部,還身形不穩地向她邁了一步。
還沒反應過來,裴則明的手就已扶了過去,而對方也無比自然地靠進她懷裡,借她寬大的袖袍擋住了衣衫上的血迹。
背對着幾位女子,莊馭雪半張臉埋在裴則明肩頭,雙臂懶懶地環在她的頸側,柔柔的聲音半含嬌羞:
“裴娘……她們是誰啊?”
這一幕落在丫鬟們眼裡,不由得變了味道。
落園伸手捂住嘴,眼神不住地往一旁最紅火的青樓“露華濃”瞟。
就連最穩重的白枝都有些浮想聯翩:小姐這是放棄了求仙問道……索性找了個花娘帶回府養着?
丫鬟們不由将目光轉向自家小姐,見她神色如常,似乎早已習慣了“紅顔”的投懷送抱,還淡定地低聲安慰道:
“别怕,她們不是壞人。”
聽了這話,那抹單薄嬌柔的身形才回過頭,用含水的漂亮眼眸了她們一眼,又縮回她們小姐的懷裡,悶聲道:
“我命如草芥,裴娘卻不同。随她們回去吧,我就當你沒有許過我什麼。”
丫鬟們的猜得到證實,在自家小姐的目光掃來前紛紛低下頭,憋得滿臉通紅。
裴則明半扶半抱地将懷中人帶入車轎,落園忙低着頭掀起簾,有意慢了幾步撤下車,果然偷聽見她家小姐一改往日冷淡,慢吞吞地溫和道:
“莫要亂說……我許給你的都做數。”
——羲和大人的神鳥啊,這要讓裴大人知道了可怎麼辦啊?
小姐到底是從什麼時候就認識了這位紅顔的?難怪小姐今夜偏偏要獨自出門……這是背着她們上演了一幕“救風塵”啊!
車簾之中,兩人之間卻并未如丫鬟所料般纏綿。
配合演完了一出恩客與花娘的戲,裴則明立即松開僵硬搭在莊馭雪身上的手,不自在地想往邊上挪一挪。
誰知她才動了一下,莊馭雪環着她的手卻勾得更緊了,含情脈脈地注視着她,看起來還沒出戲:“是我過分了麼?對不住,惹得裴娘不喜了,我隻是……怕被落下。”
“不會……我沒有不喜,也不會落下你,我說過要帶你走的。”
安撫的話才說了一半,裴則明就深吸一口氣,倉促别開眼。
方才進車轎時,莊馭雪的領口就被蹭開了,半側肩膀若隐若現地露了出來。而她不知是不在意還是沒發覺,隻是一味沖裴則明笑。
“傷口還疼麼?”
裴則明卻沒被她轉移注意力,指了指她擋住的腹部,抿着唇問,“是那些追殺你的人傷的吧?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