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敢直呼那群人的名諱,還對朝堂形勢了如指掌……”
魔修早隐隐感覺到,自己招來了根本惹不起的人,哆嗦道,“我可是把我知道的一切全說了,你你……放我一條生路,行麼?”
青衣毫無笑意地勾了勾嘴角,目光劃過他那重瞳和面上的裂紋,意味不明。
她指間夾着的禁符忽地碎了,在空中化成焰光,那一瞬間,魔修連慘叫聲都發不出來,硬生生感覺到魂魄被迫抽離了身體,痛得宛若千刀萬剮!
最為可怖的是,在如此折磨之下,他的意識依舊昏不過去,聽到那女子慢條斯理地問:
“聽聞詭面魔修可以任意變作身形,還能模仿聲線。來,講講,昨夜你意圖殺害第二位‘裴小姐’時,是怎麼扮做另一位女子的樣子,将她誘進小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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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雲陽城中一處密地。
一道女子身影進了門,四下一掃,沒見着旁人,略蹙了眉。
她才走到紫檀木架前,擡手摸上架子,就聽見有人進了門。
新進來的景旻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直到見了她,才稍微打起精神,詫異發問:“你的靈氣外洩得怎麼這麼厲害?你去幹什麼了?”
既見了她,莊馭雪沒再自己找藥,盤腿落座在軟榻上,閉目養神:“你去找柳扶蘇了?我沒騙你吧,她還活着。”
景旻見她狀态不妙,連忙去翻找靈丹,聞言不悅地加重語氣:“你都這樣了,能不能少分心管别人?”
她動作迅速,從一堆瓶瓶罐罐中挑出幾個,拎了過來。莊馭雪接過靈丹瓶,睜眼一瞧,又皺着眉往回推:“非得用這些?這幾個最苦,你莫不是故意的。”
景旻拔出瓶塞,把回元丹、補氣丹等各種有價無市的丹藥重新塞給她,沒好氣道:“别逼我倒你嘴裡——别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是不是用禁符了?”
莊馭雪沉着臉咽了,邊咳邊摸出糖丸:“那又如何?我想用便用了。”
“……”景旻要被氣笑了,“不就是審一個金丹期的魔修,需要這麼大動幹戈麼?我還以為你多少有分寸!你@#*&^……”
服完靈丹後,外洩的靈氣總算緩慢停滞下來。莊馭雪閉目調息,再次運轉起靈氣,自行屏蔽了念叨不停的背景音。
兩個時辰後,面色如雪般的女子才呼出一口氣。為省氣力,她的聲音壓得很輕:“那魔修交代了,受盧寅指使。”
相識多年,景旻早知說她沒用,還不如給自己省省唾沫,早拉了個棋笥過來,自顧自的地對弈:“世家把手插進仙山還覺不夠,怎麼,終于想把趙狗拉下來,輪着坐一坐禦座麼?”
說到此處,她微微一皺眉,想起一件要彙報給莊馭雪的正事:“宮裡的密使傳信,趙馳近日私會了幾人,似乎是修為不低的修士。你說,他是不是終于不滿于當傀儡皇帝,想要和世家鬥一鬥了?”
畢竟人盡皆知,如今天玄司雖明面上領着皇糧,可歸根結底還是世家豢養的家犬,姓盧也好,姓程也罷,都不姓趙。
況且,天玄司總署地位特殊,指揮使盧宵練及下屬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甚至可憑信符遣兵調将。
任誰坐在禦座上,看着都會覺得煩心。
調息完畢,莊馭雪面上的血色恢複了些,伸手握起白子,往棋盤上随意一落:“讓他們互咬去吧,這水攪得越渾,于我們便越有利。”
“對了,寒門那邊似乎也有動作。”景旻跟着下了一子,又道,“化生教近來風頭高漲啊,密使調查,發覺不少官員都在家中供了後羿的畫像。”
棋盤上大局已定,黑子本就領先,已将一枚白子封了三面,行将逼上絕路。
莊馭雪垂眼端詳這步步緊逼的困局,指尖依次數過三枚黑子。
——天子私衛,天玄司,化生教。
她捏着白子,本要于另一處落子,卻像是想到了什麼,漫不經心的目光一變。
她從袖中抽出一卷薄紙,推向景旻:“你看。”
景旻另有心事,頗有些魂不守舍,隻拆開信掃了一眼:“嗯,情理之中。上回那群被派來試探你的刺客全死在雲陽,趙狗必然要再派人來打探……不過密使的密信怎麼直接傳到你手裡了?我回頭說說去。”
莊馭雪面色不善,語氣冷了幾分:“你看仔細了,這是密信用的紙麼?”
景旻皺起眉心,這才定睛看了一遍。
這信用的是再普通不過的紙張,既無啟詞,也無署名,隻有一行潦草小字,言簡意赅:
【三日内,五名元嬰中期修士将從甘淵來,隻為圍攻試探你。】
寫信之人似乎還想說寫什麼,卻又草草塗掉,在末尾留了個醜醜的大黑團。
“這人字寫得好糟,每個筆畫竟都一般寬,連出鋒都沒有。”景旻拿起紙,對着燭光辨識半晌,“唔,被塗掉的,似乎是‘當心’二字啊。”
她神情逐漸嚴肅起來,擡眼看向莊馭雪,目光銳利:“這是什麼人,怎麼會知道這件事……難不成竟有人知道你身份?你有懷疑之人麼?”
莊馭雪不答,神情卻并非毫無波瀾。
一個模糊人影在她腦海中閃過,又瞬息消逝……怎麼會,若能知曉此事,此人必然手眼通天,雲陽哪裡能有這等人?
她眉宇間凝起一小片陰雲,擡手同時拎起黑白二子,按在那枚白子的“生路”方位,卻遲遲沒有從中挑出一枚落子。
片刻後,她才道:“此人立場不明,似敵非敵,似友非友,多留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