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聞玉在極度的悲戚之中,忽然就有一個極端的想法。——如果愛注定不能永恒,那讓愛永遠地停留在這一刻,算不算永恒?
他慢慢地、用力地抱緊了慕淮城,将手掌覆在了慕淮城寬厚的胸膛上,感受着這個男人心髒有力的跳動,輕輕閉了閉眼。
如果愛人的心有一天不再為他跳動,不如便永遠地沉寂在過去,不是嗎。
他是一個醫生,每天不知道要沾過多少人的鮮血,從業以來見過無數次生死,他早已經能夠冷靜面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最幹淨也最不會感受到痛苦的處理方式。
如果有一天愛沒有了。
李聞玉想,他要成為愛的殉葬品。
慕淮城沒有察覺到李聞玉的異樣,低下頭親吻他的眉眼,“聞玉,我得去公司了,中午想吃你做的飯。”他帶着笑,說,“我都好久沒吃過我家聞玉親手做的飯了。”
李聞玉的聲音無波無瀾,“好。”
慕淮城也不想太計較昨晚的事,隻想快點翻過這一篇,又抱着人溫情哄慰了幾句,然後便起身趕去上班了。
李聞玉自己在沙發坐了一會兒,回去客房洗漱、更衣,順便補了個覺。
到了中午,李聞玉在市場買了菜,準備了四菜一湯,裝在保溫盒裡帶去慕淮城的公司。
前台是認識李聞玉的,給他開了專用電梯的權限,電梯一直上到十八樓才停下,兩側的電梯門緩緩打開,小何助理已經等在了門口。
這幾年慕淮城的身邊如流水般更疊,隻有鐵打的李聞玉穩坐正宮的位置,圈内的很多人都不理解慕淮城為什麼抓着這麼一個在床上都毫無情/趣可言的外科醫生十年不放手,小何卻在看到李聞玉的第一眼就覺得,像慕總那樣放浪不羁的狠角色,就該被冷靜的獵人馴服。
“李醫生,慕總在辦公室等你呢。”小何向他點頭示意,做了個“請”的手勢。
“好,謝謝。”
李聞玉淡淡笑了笑,跟着他走。
一路送他到辦公室,小何便去忙了。還沒敲門,李聞玉就聽見門後傳出交談聲,好像是有兩個人正在裡面說話。
一道是慕淮城的聲音,肅冷地說:“你也是二十歲的人了,之前在國外沒人管得了你,但既然要回來接手公司,就給我老實點兒,别還跟上學時候似的三天兩頭打架鬧事,我不是你那個搞慈善的媽,我可不慣着你。”
“知道了,哥。我不會給你添亂的。”另一道聲音清朗好聽,似乎很可信的樣子,甚至能想象出主人擁有着怎樣一張年輕秀氣的面龐。
慕淮城嗤笑一聲,“别給我裝乖,你小子最擅長的就是陰奉陽違,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你以為我是傻子?嘴上一口一個哥地叫,其實根本就沒把你哥放在眼裡吧……”
李聞玉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在偷聽,顧不得打斷了裡面的說話聲,連忙擡手敲了兩下門。
話音戛然而止。
慕淮城語氣立刻變了,溫聲道:“進來。”
李聞玉走進去,手裡拎着保溫盒,正想說什麼,卻看到了辦公室裡有一個絕不可能出現的熟悉身影,瞳孔驟然一縮。
lucius?他怎麼會在這裡?
他們明明今天早上才剛道過别,李聞玉還曾對這個人無情地說過再也不見。
怎麼可能,明明毫無聯系的兩個人,怎麼會一起出現在慕淮城的辦公室……
李聞玉這時候才驚覺了什麼,臉色一白。
不,也不是毫無聯系。
分開看的時候他還不以為意,現在慕淮城和lucius一齊望向自己的瞬間,李聞玉才看出他們已經不止是骨相神似了,那雙溫柔多情的鳳眸簡直如出一轍,絕對是有血緣關系的。
lucius也認出了他,或者說,那毫不意外的樣子恐怕一早就認出了他來。lucius把玩着一根精緻昂貴的鋼筆,望着他的笑容閑适泰然。
對他内心震驚卻又強作鎮定不敢讓慕淮城發現的反應覺得很感興趣似的。
“傻站着幹什麼,快過來。”慕淮城朝他招了招手,李聞玉肢體有些僵硬地走了過去。
慕淮城給他介紹道:“聞玉,這是我同父異母的親弟弟,慕淮景,景色的景。”而後又對慕淮景說,“這是你嫂子,李聞玉。你應該記得他吧,你小時候見過幾次的。”
“記得,怎麼不記得。”慕淮景笑眯眯地看着李聞玉,那熾熱的目光落在李聞玉身上,讓人有種被扒光了衣服的錯覺,“我對嫂子的印象可是很深呢,這麼多年了,一點也沒變。”
李聞玉渾身的血液都涼了下去,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個耳光,亦或蒙在鼓裡像一個可笑的玩物般被戲耍得團團轉還不知情。
如果慕淮景一早就認出了他來,甚至是在酒吧就知道他是誰,卻故意裝作不相識,假扮身份接近他,還做出那麼多暧昧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