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學前十二天,阿娘與薛副将喝到半夜回來。
入學前九天,阿娘陪薛副将去西山跑馬。
入學前八天,阿娘陪薛副将和他的兩位外地朋友吃飯。
......
入學前兩天,阿娘和薛副将出門還沒回來,幹什麼去了......不知道!
拿着林枝意最近的行蹤記錄,阮歆梨偷偷瞟了兩眼還在整理草藥的阮知閑。
身形颀長,肩背挺闊,玉貌清絕,氣韻優雅。雖已快至不惑之年,但眼尾連細紋都沒兩條。
想想之前在門口偷看到的薛副将,虎背熊腰,皮膚黝黑,阮歆梨實在想不明白她的阿爹究竟是輸在了哪?
“怎麼發起呆了,今日的功課做完了?”
阮知閑剛将草藥分類放好,一回頭就看見阮歆梨咬着筆尾盯着他在出神。
見阮知閑要過來查看功課,阮歆梨趕緊扒拉開桌上那張行蹤記錄匆忙藏在了書下!
看得清清楚楚的阮知閑:“......”
松鼠藏身隻藏頭,那麼大的尾巴露在外面,還以為别人看不見。
自家閨女的蠢樣實在是讓人哭笑不得,阮知閑正準備過去看看她在藏什麼小秘密,院外又是一聲醉嚎:“雲郎!我回來了!”
聽到林枝意的吆喝,阮知閑身形一轉,匆忙去院中攙扶踉跄而歸的妻子。
“雲郎!嗝!不好意思哈......嗝!”一連打了幾個酒嗝,林枝意醉紅着臉,自己擺了擺手扇去酒氣道:“老薛今天帶了個北邊的朋友,說是千杯不倒!我不信!就和他喝了幾杯......你猜怎麼樣?”
林枝意眯着眼,嘴角揚得快至耳根。
不用問也知道是什麼結果,但阮知閑還是很給面子的哄問:“如何?楓娘喝赢了麼?”
“當然!”林枝意揮手興奮道:“才兩壇子他就趴那胡咧咧了!”
“楓娘真厲害。”
阮知閑輕笑誇獎,小心地扶着林枝意進門,将她放躺至榻上。
眼前錦帳旋轉,林枝意盯着看了好一會才覺出頭痛,翻過身看向正在桌前忙碌的阮知閑。
阮知閑端着已經放溫的醒酒湯回身,一擡頭便對上了林枝意那雙因醉意含着水色的鳳眸。
他扶起醉得晃神的林枝意,任她在自己胸口處尋個舒服的姿勢躺好,執勺輕舀,将醒酒湯一點一點喂了下去。
一碗醒酒湯下肚,林枝意也老實了許多,窩在阮知閑的懷中迷迷糊糊半阖了眼。
阮知閑低首看了許久,擡手替她斂好鬓邊垂落的碎發,緩緩将人放回了榻上。
端着空碗走出内室,阮知閑這才想起書桌前還有一個小人兒。
轉頭望去,阮歆梨早已跳下了椅凳,扒着雕木隔斷的邊緣往内室探望。
“你阿娘已經睡下了。”
阮知閑隻當她是擔心林枝意,然而下一瞬阮歆梨卻是擔憂地望向他:“阿爹,你不要難過。”
“嗯?”
阮知閑有些不解。
阮歆梨摸摸自己的眉心示意道:“阿爹不開心,所以這裡和阿嬷一樣有皺紋了。”
沒想到小孩子也會這般敏感,阮知閑收了思緒笑道:“阿爹沒有不開心,隻是怕你阿娘喝多了傷身。”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阮知閑替阮歆梨收好桌上的紙筆,摸了摸她的腦袋道:“後日就該進盛京院了,要乖乖聽先生們的話。”
抱緊自己的功課,阮歆梨收回窺探内室的目光,慢慢點了點頭。
從門檻上跳過,走了幾步阮歆梨又回頭望向還沒熄燈的卧房。
她看到她的阿爹又端了茶水過去,片刻後聽到她阿娘的喟歎:“阿梨後天便要進盛京院了,最近都沒時間陪她玩玩。”
阮知閑溫聲細語道:“那便明日一起帶她出去逛逛,正好添些書具。”
“明日啊......”林枝意無奈一啧:“明日不行,我得去營中安排到盛京院的人手,後日倒是可以送阿梨入學,但是大後天,老薛的朋友說是想給我引薦一個人,約好了去雲善樓小坐。”
屋内沉默了片刻,阮知閑低柔着聲道:“既是有事要忙,阿梨也會理解。逛街市便等她休常假時再說吧。”
阿娘這兩日也不在家麼?
阮歆梨眨了眨眼,心中擔憂更甚。
第二日,林枝意一早便穿上軟甲奔向虎騰營,直到阮歆梨熬不住睡過去時也沒回來。
“小姐!該起床了!”
清晨,珍兒便扯着被角喊阮歆梨起床:“今天是入學的日子,第一天遲到可不好!小姐您快點醒醒,珍兒給您梳個漂亮的發髻!”
團成貓兒一樣的阮歆梨慢慢探出兩手,昂着頭伸了個懶腰,慢吞吞地坐了起來。
兩隻烏黑的杏圓眼還沒聚焦,她耷拉着腦袋敷衍道:“馬上......再一會會......”
見阮歆梨已經坐起身,珍兒放心地出門去準備熱水。
坐了好一會,終于徹底醒來的阮歆梨倒爬下床,拽過雲嬷嬷已經提前挂好的衣物,打着呵欠自己穿起來。
想到一入盛京院,六天不能回家,阮歆梨就忍不住垂頭歎了一口氣。
應該是很無聊的日子吧......
“新買的小書、雲片糕、面人.......”
阮歆梨嘴裡碎碎念着等會要打包帶進盛京院裡的東西,等念到白澤面具時,倏然想起還有一個重要的東西!
連蹦帶跳地來到窗台前,跪趴上軟榻,她将擺放在矮桌上的琉璃盞捧了過來。
咦?
觸手溫涼的琉璃盞裡放着一張折疊的簽紙。
珠眸輕翻,阮歆梨回想着上次那張簽紙,她好像已經收進桌屜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