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國際機場的玻璃幕牆外,夜色已深,但這座城市的燈火卻比白晝更加絢爛。池南雪站在到達大廳,透過落地窗望着遠處密集如森林的摩天大樓,恍惚間有種不真實感。
"十四年沒回來了?"時言朝辦好手續走過來,順着他的目光望去。
池南雪點點頭,手指無意識地貼在冰涼的玻璃上:"搬走時ICC才剛建到一半,現在..."他的視線移向那座刺破夜空的金色巨塔,"已經完全認不出來了。"
時言朝突然攬住他的肩:"走,帶你看更好的視角。"
沒等池南雪反應過來,就被塞進了一輛等候多時的勞斯萊斯。顧清明和路晉識趣地上了後面那輛車,留下兩人獨處的空間。
車子駛上青馬大橋,維多利亞港的夜景如畫卷般在眼前展開。兩岸摩天大樓的燈光倒映在海面上,遊輪穿梭其間,霓虹閃爍如星河傾瀉。
"漂亮嗎?"時言朝問。
池南雪幾乎将整張臉貼在車窗上,眼中映着流轉的燈火:"比我想象的還要...誇張。"
時言朝輕笑,按下車内一個按鈕。車頂緩緩變成透明,夜風裹挾着海港特有的鹹腥味灌了進來。
"啊!"池南雪驚呼一聲,仰頭望向星空——如果那還能被稱為星空的話。香港的夜空早已被人造光源侵占,呈現出一種奇異的紫紅色,與地面的霓虹交相輝映。
"中意嗎?"時言朝注視着他發亮的眼睛。
池南雪難得沒有反駁這個親昵的稱呼,隻是輕輕點頭。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冷靜自持的設計師,而像是個第一次進城的鄉下少年,對一切都充滿好奇。
車子駛入尖沙咀,街道驟然變窄,人流如織。各式招牌在頭頂交織成光的河流,繁體字的霓虹燈管閃爍着"茶餐廳""金鋪""鐘表"等字樣,耳邊是此起彼伏的粵語叫賣聲。
"我想下去走走。"池南雪突然說。
時言朝挑了挑眉,但還是讓司機在彌敦道靠邊停車。後面的路晉和顧清明見狀也跟了上來。
"哇,南雪你是多久沒來香港了?跟個遊客似的。"路晉看着池南雪仰頭轉圈的樣子,忍不住調侃。
"十四年。"池南雪難得誠實回答,眼睛卻盯着路邊一個賣雞蛋仔的小攤,"那個...好像和記憶中的樣子不太一樣了。"
時言朝二話不說,走過去買了一袋剛出爐的雞蛋仔塞到他手裡:"嘗嘗。"
熱騰騰的蛋香撲面而來,池南雪小心掰下一塊放進嘴裡,酥脆的外皮和柔軟的内心形成絕妙口感,甜度恰到好處。
"好吃嗎?"時言朝問。
池南雪點點頭,又掰了一塊。時言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就着他的手将那塊雞蛋仔送進自己嘴裡,舌尖似有若無地擦過池南雪的指尖。
"确實不錯。"時言朝舔了舔嘴唇,眼神卻盯着池南雪泛紅的臉。
顧清明咳嗽一聲:"注意點影響行不行?"
路晉則一臉看好戲的表情:"時總,你這樣子要是被媒體拍到,明天财經版頭條就是'時氏集團太子爺當街調情'了。"
時言朝滿不在乎地摟住池南雪的肩:"拍就拍,我寵我老婆天經地義。"
"誰是你老婆!"池南雪羞惱地掙紮,卻被摟得更緊。
一行人沿着彌敦道閑逛,池南雪的目光不斷被街邊店鋪吸引。經過一家老字号鐘表行時,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櫥窗裡一塊複古賽車表盤的手表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時言朝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二話不說就拉着他進店。
"喂,你幹什麼?"池南雪被他拽着走,差點被門檻絆倒。
"先生想看什麼?"店員熱情地迎上來。
"那個。"時言朝指着櫥窗裡的手表,"拿出來試試。"
當那塊表被戴在池南雪纖細的手腕上時,時言朝滿意地點點頭:"很适合你。"
池南雪剛要說什麼,餘光瞥見價格牌上的數字,立刻想摘下來:"太貴了,我隻是看看..."
"包起來。"時言朝已經遞出了黑卡。
"時言朝!"池南雪急了,"這表要三十多萬!"
"所以呢?"時言朝一臉莫名其妙,"你喜歡不就夠了?"
池南雪張了張嘴,突然意識到對于時言朝這樣的超級富豪來說,三十萬可能就跟普通人花三十塊一樣随意。他抿了抿唇,低聲道:"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時言朝湊近他耳邊,用粵語說:"你叫我聲老公,我就當系定情信物。(你叫我聲老公,我就當是定情信物)"
"癡線!(神經病)"池南雪紅着臉罵了一句,卻也沒再堅持摘下表。
離開鐘表行,時言朝像是打開了什麼奇怪的開關,隻要池南雪對某樣東西多看一眼,下一秒那東西就會被買下來塞到他手裡。
"這件風衣很适合你。"
"這個領帶夾配你上周那套西裝正好。"
"限量版賽車模型?買。"
不到兩小時,跟在後面的路晉和顧清明已經淪為拎包小弟,手裡提滿了購物袋。
"我說時總,"路晉氣喘籲籲地抱怨,"你寵老婆能不能有點節制?我手都快斷了。"
顧清明也難得附和:"南雪明顯已經不好意思了,你能不能收斂點?"
确實,池南雪站在一家奢侈品店門口,臉上寫滿了窘迫。
時言朝正在讓店員打包一整排當季新款,隻因他随口說了句"這個系列設計不錯"。
"夠了!"池南雪終于忍不住制止,"我衣櫃放不下這麼多衣服。"
時言朝思考了一秒:"那就換套大點的房子。"說完就要打電話給房産中介。
池南雪一把按住他的手:"時言朝!你冷靜點!"
兩人四目相對,時言朝眼中是純粹的困惑:"你不喜歡?"
池南雪深吸一口氣:"不是不喜歡...隻是..."他斟酌着詞句,"這些東西太浮誇了,不像我。"
時言朝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笑了:"那你喜歡什麼?"
池南雪環顧四周,目光落在街角一家不起眼的舊書店:"比如...那裡。"
十分鐘後,一行人站在堆滿泛黃書籍的狹窄店鋪裡。池南雪如獲至寶地翻閱着一本八十年代的香港賽車雜志,裡面還有當年澳門格蘭披治大賽車的專題報道。
"這才是我想要的。"池南雪眼睛發亮,指着雜志上一張老照片,"看,這是我小時候最喜歡的車手!"
時言朝看着他發自内心的笑容,突然明白了什麼。他默默付了錢買下那本舊雜志,又細心地記下店主提供的幾家專業賽車書店地址。
離開書店,夜色已深。池南雪抱着一堆"廉價"的舊書和雜志,卻比收到任何名貴禮物都要開心。
"謝謝。"他小聲對時言朝說。
時言朝揉了揉他的頭發:"傻仔,同我講咩多謝。(傻瓜,跟我說什麼謝謝)"
回酒店的路上,池南雪望着窗外流動的霓虹,突然說:"其實...香港變了很多,但又好像什麼都沒變。"
時言朝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比如?"
"那些霓虹招牌少了,但茶餐廳的奶茶還是那麼甜;高樓多了,但街邊還有阿婆賣咖喱魚蛋..."池南雪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就像我,表面上變了那麼多,骨子裡還是那個喜歡賽車的傻小子。"
時言朝靜靜聽着,突然說:"明天帶你去太平山頂看夜景。"
"啊?"
"然後再去深水埗吃地道小吃,去廟街逛夜市..."時言朝數着,"把你這十四年錯過的香港,都補回來。"
池南雪怔怔地看着他,心頭湧上一股暖流。這一刻,他意識到時言朝瘋狂購物背後的用意——不是炫耀财富,而是想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訴他:你的所有喜好,我都重視。
"癡線。"池南雪别過臉去,卻悄悄握住了時言朝的手。
車窗外的霓虹依舊閃爍,車内的兩人十指相扣。
香港的夜,還很長。
香港奔馳旗艦店的玻璃幕牆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池南雪站在門口,困惑地看着時言朝大步流星走進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