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冷嗎?”
姜洛玉帶着滿身寒氣進了車廂,又讓無相球搓出來個暖爐。
無相球“叛逆”地沒放暖爐,而是開始給整個車廂加熱。
車廂裡一共十八個神,醒着的隻有雨、火、花、風幾個神族。
姜洛玉又讓無相球變了隻貓抱在懷裡慢慢撸着,咳了咳,用帕子擦去嘴角的黑血。
鳳神是個看着很沉默的男人。
他仔細瞧了瞧姜洛玉的臉,道:“你快死了。”
姜洛玉樂了:“我當然知道。”
“那你有幾分把握能送我們回仙界?”花神又打了個哈欠。
這孩子也不知道下了什麼迷藥,以她的神族之身也差點抵不住……想來大概是從三清秘境裡拔出來,專門對付他們的。
姜洛玉:“沒有把握,隻是賭一把。”
“反正……我現在和死人沒什麼區别,賭赢了你們就能回去收拾暗中下手的那個狗東西,也算是為我報仇。”
火神:“這個不用你說,我們自然會去找那畜生算賬。除了這個,你還有什麼想要的嗎?”
其他三人也都目光灼灼。
他們活了太久,生死在他們眼裡再尋常不過。
面對一個不是很熟悉,但是有可能成為他們救命恩人的小輩,更多的是惋惜和想要償還因果的念頭。
姜洛玉倒是真沒想到這個,這下火神開口,他抱着貓思來想去,最後道:“你們到時候幫我看着點叢明雪,别讓他走火入魔就行。”
畢竟用他看了無數小說和話本後得出的結論來看,叢明雪這種平日裡寡言少語的悶葫蘆,往往很容易在沉默中變态。
四人:“……?”
“我在遺書裡大概……撒了一個小謊。”姜洛玉望着車棚,“我說還能複活,但這隻是一個預感而已,做不得真。”
“或許是腦子不清楚了,才——”
“主人,到了。”
姜洛玉收起感慨,頭也不回地掀開門簾。
軟椅上,迦南月的手動了動。
九月份的歸雲海正值全面秋捕時期,即使是在夜半時刻,也能看見海面有魚群躍起泛起的銀光。
姜洛玉飄到海島正上方,催動靈氣化為聲波傳到了幾千海裡内。
“不想遭到波及,就遠離海島,或是沉入深海。”
海面頓起波濤。
歸雲海裡的霸主面對這些玄之又玄的氣息十分敏感,唯恐等一會兒被一起拖下水,不出一炷香全都帶着領域裡的小魚小蝦逃之夭夭。
姜洛玉這才放出了叢明雪。
之前注意到叢明雪從迷夢裡清醒,他便又将人迷暈過去,确保他醒不過來。
躺在半空的銀發男人看起來睡得很不安穩,似乎被夢魇住了,額角挂着細密的汗珠。
“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了……”
姜洛玉輕歎一聲,伸出手指點上叢明雪的眉心,開始燃燒三清秘境的本源之力。
本源之力隻要不用沒,秘境就能再度慢慢積攢。
接下來,他要斬因果,斷命緣。
他與叢明雪命格相纏,總不能他死了,連累自家道侶一起死。
斬斷因果,命緣也就跟着斷了。
但什麼又是因果?
姜洛玉的手緩緩劃過叢明雪的鼻梁、嘴唇、下巴……最後停在了喉結處。
從他們相遇在仙靈園那一刻起,便是因果。
無數具象化的因果紅線井噴式爆發,姜洛玉被撲了個趔趄。
等他站穩擡頭,發現幾乎整個天幕都被兩人的因果線遮得嚴嚴實實。
像一片紅色的海。
劃破手腕逼出精血,簡單煉化成了小刀,姜洛玉開始一點一點砍斷身上的因果線。
因果線按常理來說極難斬斷,不過好在他身上的變異滅心毒着實奇異。
就是過程有點疼。
姜洛玉開始擔心叢明雪會不會疼醒,畢竟他現在幾乎痛覺盡失的狀态都能感受到……更不用說叢明雪這個“健全”人。
黑暗裡是做不完的夢。
叢明雪重新“入睡”後,再度看見了高中時期的姜洛玉,追着他沒跑幾步,又變成了初中。
小學、孤兒院……襁褓。
直到變成了一塊兒拳頭大小的生姜。
叢明雪想,他得把他種出來。
得……
有什麼東西從他身上剝離了。
叢明雪無端生出恐慌,手裡的生姜也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
“阿玉!”
他一把抓住馬上就要切斷最後一根因果線的手。
僅剩的紅線足有小指粗細,外面罩着一層白茫茫的水霧,隻能隐約瞧見霧氣下方的紅光。
“不能斷……”
叢明雪顫抖着想要掰開姜洛玉握刀的手:“不用這麼做,我自有辦法——”
姜洛玉:“替我死嗎?”
他扔了刀,踮起腳狠狠咬了一口叢明雪的唇,嘗到了血腥味兒。
叢明雪本能地運轉靈力,想控制住面前的人,卻發現靈力不知何時被封得死死的。
“你——”
姜洛玉壓下喉間湧上的甜腥,抽回手狠狠一扯。
“铮——!”
因果盡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