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無數人擠擠挨挨,排隊等合影。林辜月彎腰半蹲着穿過去,他們彎曲的胳膊肘簡直是可可果,随時能砸中她的頭頂。
沈嘉越在最裡面那間的最角落,閉着眼,斜靠在沙發上。隻穿了薄薄的一件襯衫,領口上的脖子和臉都有一種病氣的白。燕尾服攤在膝蓋上,袖口垂到地。
他似乎察覺到了有人靠近,眉梢動了一下,然而不睜眼。
林辜月站在他身前,靜看着他。
她俯下身,輕柔且堅定地将耳機塞進他的耳朵裡。
“又是《我心永恒》。”
沈嘉越順着耳機線看向她的手,再慢慢地上挪,停留在她的鼻尖。
林辜月說:“好聽呀。”
“但我的Ipod怎麼在你這裡?”
“你在路上自己說先寄放在我這兒。”
他指指耳朵:“你開太大聲了,你說什麼?”
林辜月再次聽到走廊外的一些中英夾雜的論調,手指一頓,把音量調得更大聲。
沈嘉越沒攔着她,更沒有嚷嚷地說自己要聾了。
他牽強地笑:“我是不是遜爆了。”
她搖頭:“很帥。”
沈嘉越飛快地摘下耳機,逮到她了一樣,說:“你剛剛是不是誇我呢?”
“對啊,我說你很帥。”
“……”
“被誇獎反而沉默?”
“這場不值得。”他的聲音還是很沙啞,“結果沒有像夢裡一樣抓住金色彩帶,我腦袋空白。他們謝幕也沒有再來叫我,應該把我忘了。”
皮質沙發又陷了一處,林辜月坐在他旁邊。
“嘉越,這是我撿的。”
她攤開了手掌,那裡躺着一片金色彩帶。
沈嘉越“騰”地站起來,說要去上廁所。她覺得他應該是感動到痛哭流涕去了。但是他的晴雨都有規律,是一個哭一哭就能變燦爛的笨蛋。
多好,林辜月隻需要等他回來。
在旻州的最後一個下午,他們又去了那家便利店。
這趟查了地圖,選擇坐公交車,結果發現這家店距離他們酒店才兩公裡。
老闆娘還記得他們,說:“拜托了小朋友們,我才是老闆,我老公是贅婿啊,你們叫他老闆夫還差不多,怎麼總有人會管在店裡第一眼看到的人叫老闆?”于是他們痛定思痛,非常深刻地反省了一番,并道歉改口。
沈嘉越與那張寄件收費表比高,不可思議道:“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不信。”
林辜月并排站過去,仰頭看了看。
“其實我怎麼覺得也還好?好像和鄭克哥哥差不多,但是鄭克哥哥也就在溫瀾姐姐旁邊顯得非常高。”
沈嘉越賊笑道:“這下我有你的把柄了,以後你惹到我,我就把這句話轉告給溫瀾。”
林辜月一拳頭飛到他肩膀上。
沈嘉越揉一揉,做了個鬼臉,接着纏着搬貨的老闆,問她對葉限還有沒有别的印象。
老闆說不出一二來。
“但是,仔細想想,我好像問過他快遞要寄給誰,他說最好的朋友。”
聽到最後一句,他們愣了愣,都笑了。
“還有啊,他每次來都會買這個冰淇淋。”老闆拉開冰櫃,從裡面拿出兩個冰淇淋,遞給他們。
他們理所當然地結賬,包裝撕開了,一回頭,老闆狂笑不止。
“我騙你們的啊,其實他隻買三色冰淇淋。”
沈嘉越摸不着頭腦:“那為什麼給我們這個?”
“噢噢,那個比較貴,賣不出去。小朋友們,這次上當應該又能記上一筆了吧?”
他們沉默了足足五分鐘。
“我以為難得來一趟旻州,能發生點什麼呢,結果隻是我們被宰了,被宰了,淋了雨,生了病,琴拉得劈叉了,被宰了,什麼也沒發生。這就是被命運戲弄的感覺嗎?”
沈嘉越很沮喪,抓着菠蘿包狠狠撕一口。
林辜月翻着書,平靜地把掉在她衣袖上的面包屑掃開,說:“也許是我們太期待了。”
她困了,從口袋翻出明信片想當書簽,才看到背面的右下角其實附上了作品名。
——我們。
林辜月凝視着這行短短的字。
“嘉越,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也不是什麼都沒發生。”
沒有應答。林辜月偏頭發現他已經睡着了。
她輕聲笑笑,也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