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帕夫太太遇害的可能性不小,伊萊莎還是飛速運轉大腦找理由安慰自己。
死掉的女孩簡·伯德也許會讓人口販子們暫時不敢輕舉妄動,而她和小拉德克裡夫先生在報紙上刊登的尋人啟事也說明帕夫太太并不是不是無依無靠的邊緣人。
除此之外呢,她還能做什麼?
“我能幫你什麼忙嗎?”
巴斯爾的目光從她握着傘柄的手滑到她的脖子,再移向她的發辮,最後停留在她的臉上,“他們并不是鐵闆一塊。”
伊萊莎的眼睛亮了亮,想到了把十字架給巴斯爾的人——馬車夫。
她立刻反應道:“我想駕駛着載着昏迷姑娘還要穿過白教堂區的馬車夫冒了巨大的風險,卻并不能拿到跟人口販子一樣豐厚的報酬。”
巴斯爾豎起手指,抵着下唇:“這隻是一點。不知道你有沒有觀察或者了解過馬車夫們,雖然倫敦的公共馬車夫在坐地起價上像個無賴惡棍,但事實上他們這群人有一些樸素的正義感,還存在着一種惺惺相惜的情感①。他們會幫助失業的同行介紹工作,并且監督他們不要走上歧途。”
“載運一些灰色地帶的邊緣人物偷渡或許還在他們的接受範圍之内,但是讓他們參與人口販賣已經讓他們的良知不适了,更不必說殺人滅口。”
伊萊莎領會了他的意思,把手中的十字架舉起來,懸在二人之間:“把這對十字架交給你的人怎麼說?”
是一個聰明的姑娘。
巴斯爾無聲笑了一下,“他對我說‘那夥人’,也就是人口販子們,忙着轉移女孩,沒辦法騰出手來處理帕夫太太,所以是馬車夫這邊的人接手了這個工作。”
“他不願意殺人,就把帕夫太太送到了一個他認為安全的地方——對他們雙方來說都安全。”
鍍銀的十字架在陽光上閃着光,巴斯爾對她眨了眨眼,“持續的金錢安慰和我的不懈勸說之下,我想他已經有些動搖了。”
“他對帕夫太太似乎還抱有一絲尊敬的感情,這點你不用擔心,帕夫小姐。”
這個假名字讓伊萊莎耳根有點發紅,她說:“我似乎幫不上你什麼忙。”
巴斯爾聳聳肩,“很快就可以了,你們在報紙上刊登的尋人啟事他們已經看到了,出于息事甯人的安撫想法,他們也許會給你用帕夫太太的口吻和筆迹寫信。
“我想再多砸幾個沙弗林,他們當中的會有人願意幫我提出這個昏招的。如果你收到了相關的東西,請務必通知我。”
他從外套的口袋裡掏出一隻便攜的鉛筆,拿出伊萊莎野餐籃裡的信封,在上面寫了一行字。
——勞埃德船級社,巴斯爾船長。
寫好的信封遞給伊萊莎,她接過來,盯着這行字看了一會兒。
遠處的塔樓傳來下午兩點的鐘聲,她突然驚醒過來,說:“很抱歉,先生,我得走了,我還有工作。”
她把傘合攏,放在餐布上,順便把籃子扣好,問道:“最後,我想問一個問題,蘭戴爾·派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男人恢複了懶散的躺姿,看着伊萊莎和她身後無盡的陽光與綠葉。
他非常喜歡盯着别人的眼睛說話。
這是蘇格蘭場的警官的習慣嗎?
伊萊莎強忍住沒有别開眼。
“環球劇院讓懷特俱樂部奪去了一個戲劇界的人才,蘭戴爾·派克說他有我想要知道的關于帕夫太太的消息,他不需要錢。隻要我扮演他,騙過俱樂部所有人,我就能得到想要的東西。”
這是慈善幼兒園的彙演嗎?
伊萊莎有些無語地跟他對口供:“他什麼也沒跟我說,隻是讓我來找他……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他也沒有弄錯。”
她跟男人都得到了想要的東西。
伊萊莎從草地上起身,感覺自己全身都是傘上的玫瑰精油味兒,她坐着太久了,被熏得有點頭暈。
“我住在騎士橋的蒙彼利埃廣場24号,如果你需要找我,可以在這裡找到我。”
她學着他盯人的眼光,看着他的灰色眼睛。
男人的眼睛裡慢慢漾開驚訝,一眨眼,他又恢複到平靜無波的狀态。
他從草地上站起來,向少女點頭緻意:“那麼,伊萊莎小姐,再見。斯科特·巴斯爾②也許不日将會來拜訪您。”
他們都心知肚明彼此用的是假姓,但斯科特也許是他的真名。
“伊萊莎小姐——”他突然叫住她,伊萊莎回頭看他。
他說,“謹慎一點,不要相信任何人。”
伊萊莎戴上帽子,對他微笑一下,轉身走出了榉樹下的青翠時光。
雖然離開了那個男人之後高熱狀态又回來了,但她的體力已經恢複得很好了。
她加快腳步,往南邊的泰晤士河岸走去。
該死的斯科特,不知道往傘上面塗了多少玫瑰精油,還往裡面加了依蘭依蘭。
伊萊莎毫不懷疑,他往裡面放這種倫敦罕見的熱帶的植物精油是用來追蹤她的,最好的方式是走碼頭水路甩掉他。
不要相信任何人,她首先就不應該相信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