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穿成宋仁宗太子》
晉江文學城喃喃果/著
慶曆四年,春夏之交。
宋夏戰争已經轟轟烈烈地打了三年。在名義上的兄國大遼的斡旋之下,大宋終于與西夏展開了議和。
對于這次議和的目标,官家趙祯連同滿朝文武都相當明确且一緻——定要讓那西夏的李元昊對大宋自稱臣屬,俯首行禮。為了這個名分,就算是大宋多付出一些錢貨也無妨。
好歹是堂堂中原正統之國,總不能有整整兩個盤踞北方虎視眈眈的“兄長”吧?
拿錢堵人嘴是不光彩,可是不光彩又怎麼樣呢?自從開國以來,幾代君主征遼未果,早讓大宋的君臣學會了什麼叫作“識時務者為俊傑”。
就像三十年前《澶淵之盟》規定每年要給兄國大遼繳納的歲币,就算今歲遼國趁火打劫,增币一輪過後,也隻占大宋本年稅收的百分之三。
滿朝上下無人以此為榮,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認,比起一次戰争動辄百萬計的軍費,用錢貨換取邊關數十年的和平,是筆再劃算不過的買賣。
好在,大宋盤踞中原富饒之地,最大的優點就是家底殷實。打仗硬耗下去絕對不是率先吃不消的那一方。西夏稱臣隻是遲早的事。
“那李元昊自己家裡也是内憂外患,遼國又不樂意與昔日家臣平起平坐。想來不出月餘,這和談就能定下個章程。哎,一晃整整三年了啊……朕與衆卿家,終于能睡個安穩覺了。”
官家趙祯一說起此事,帶着塵埃落定的舒展,從内到外長松了一口氣。白淨又和氣的臉上綻出笑,兩簇保養的胡須也舒适地抖了兩下。
曹皇後坐在官家右側,手指撥着衣帶間的穗子,面色平淡至極:“陛下果真英明。”
“……”好敷衍。
官家像被迎頭一盆冷水覆面,不知該如何招架。皇後的反應就和把他的話扔在地上沒什麼兩樣了。
但官家今天駕臨坤甯宮,本來也不是為了探望這位感情平平,隻維持着表面和平的繼後的,他主動換了個話題:“肅兒去哪兒了?怎麼不出來拜見他爹爹呢?”
“回官家的話,肅兒去了他阿姊那兒。”
仁宗臉上的表情一瞬間極為精彩。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今天是為了見兒子才奔來坤甯宮的。可皇帝總不能一聽說兒子不在坤甯宮,連屁股還沒坐熱,轉頭就要走吧。若是傳出去,曹皇後就要丢個大臉。
趙祯是個仁厚人,做不出明面上拂了皇後面子的事兒。
曹皇後本人卻指着宮女去了内殿一趟。過了一會兒,兩指寬的一摞宣紙就落在了趙祯的手上。
“肅兒說要尋他阿姊作畫,用慣的紙筆卻忘了帶。正巧官家來了,就勞煩您去柔儀殿給肅兒送一趟吧。”
皇後對皇帝毫不客氣的支使,卻讓仁宗面上一松。他口中說着“皇後切記保重身體”“不可操勞傷及自身”的客套話,身子就已經站起來了。未過半刻的時間,聖駕就消失在坤甯宮外。
待官家聖駕離開,坤甯宮恢複安靜之後,曹皇後身邊的宮女對着主人小聲埋怨:“哎,官家好容易才來一趟,娘娘您何苦要催動官家離開呢?就算了為了殿下計,也該多留一留官家,籠絡感情呀。”
說到這裡,她咬了下舌頭,自覺說不下去了。
不因别的,隻因為官家對成王的寵愛是明目張膽、人盡皆知的,甚至不需要“子憑母貴”的濾鏡來加持。
自從大宋開國以來,大宋諸皇子都是六歲起,從國公的頭銜加封。待年歲漸長,才能晉封為郡王或親王,不受寵的皇子一輩子隻是國公的亦有先例。
就算是官家,身為真宗皇帝唯一存活的子嗣,又有劉太後背後運作,也是年滿六歲才初封慶國公,十一歲晉位東宮的。
但成王殿下實歲未滿四歲,就受封了堂堂一品親王銜。前朝的谏官司馬光還條陳了一篇《上皇帝論皇子不當即封王》*,出了好一陣風頭。
但在士大夫們心中向來脾氣軟、好說話的官家卻一反常态,頂着重重的阻力,硬生生把一品親王的冠冕加到了幼子的頭上。
曹皇後了然地笑了笑:“你看看,你自己說着說着心裡也明白了。成王的前程官家心中有數。”
“娘娘教誨得是,是我目光短淺了。”
但是曹皇後聽着,卻把臉偏向了宮女看不見的方向。軒窗中探入的日光輕易照透了她眼底一抹淡淡的憂色。
有一句話她說對了。
肅兒的前程,已經不必她這個做母親的來籌謀,官家自會操心。
但問題在于,官家欲予的,果真是肅兒想要的前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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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知子莫若母。扶蘇尚且不知道,他藏在心底頭,誰也沒說過的志向,已經被他這輩子的生身母親猜到了十之六七。
說實話,剛一睜開眼的時候,扶蘇的心裡是拒絕的。
微鈍的鐵剪刀、如注的血水腥氣、神色匆忙的乳娘。
——原始到這種程度的妊娠方式,隻可能是古代。
覆蓋上來的嶄新的絲質襁褓,視線中模糊的朱紅色懸梁、藻井。
——他這輩子的身份非富即貴。
穿越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扶蘇也沒覺得太意外。但他歪倒在襁褓裡,還是長歎了一口極不符合年齡的氣。
托生于古代的富貴人家,就像常駐池裡的大保底,屬于地球online裡不幸中萬幸的選項。往好處想,至少衣食無憂,不用為填飽肚皮辛苦操勞。
往壞處想呢,連地主家的兒子愛吃細面都會被批判為“敗家子”,封建時代的生活水平之低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