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都是男的,你也會羨慕嗎?”溫廷烨走到我身側,勾着一雙老鷹抓小雞似的自以為聰明絕頂的眼神看着我。
我點頭,在酒精的作用下難得吐露真情:“跟男女沒有關系,關鍵是是否付得出真心。”
溫廷烨雙目流轉,露出了捉摸不透的表情。
我微微笑了笑,擡手拒絕了剛走過來的一個年輕男子的搭讪,随即垂下臉,摸了摸褲兜裡不停震響的手機,心神不甯地把一杯殘酒往吧台上一放:“你慢慢玩,我回去了。”
“這麼早就回去嗎?”溫廷烨有些發怔。
我“嗯”了一聲,摸索着關了手機來電鈴聲。
“不好玩嗎?”
“好玩,但是我……我感覺我不太習慣。”我背過身,握着再次響鈴的發熱的手機,看着備注上的兩個字“老婆”,心跳聲如擂鼓。
“哥……”溫廷烨叫住了他,語氣不同尋常。
我腳步一頓,摁滅手機,故作鎮定地回過頭,問:“什麼事?”
“我們……可以試試。”溫廷烨看着腳底下交錯旋轉的彩色光帶,小聲說。
“試什麼,跳舞嗎?我不會。”我知道他跟我說的話沒幾句是真的,隻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顧左右而言他。
“我不是說這個。”溫廷烨難堪地擡頭,臉上一紅一白得像蛋炒西紅柿。
不等他張嘴組織語言,我立即先發制人,冷聲說道:“不适合。”
“怎麼不适合了?”溫廷烨大約是開了頭弓,膽子也大了,看了看周圍,自帶音效地嘿嘿笑了一笑緩和氣氛道,“我覺得我讨厭我媽,讨厭二哥,讨厭身邊的很多人,但是一點也不讨厭你,你應該也不會讨厭我。”
我說:“遲早會讨厭的,不急。”
溫廷烨連忙祭出尚方寶劍:“我絕對不會告訴二哥你回惠城了,你放心。”
我拿出嗡嗡響的手機,飛快删除來電備注,翻出近兩天的未接記錄,指着一連串本市的陌生來電問他:“那這是誰打的電話?你告訴我,除了孟曉凡,還有誰知道我的電話号碼?”
溫廷烨目光幽幽地看着我,沉默了一會兒,語氣涼涼:“這手機号是二哥沒錯,但我真的沒有告訴他任何關于你的事,你相信我成嗎?”
我掀了掀嘴皮子,說:“你的嘴,沒人管得住。信你的概率不大,我選擇相信孟曉凡。”
溫廷烨“呵”地冷笑一聲:“得,一個屋檐下長大的,我還不如孟曉凡。”
我借機岔開話題,說:“叔叔怎麼樣了?”
溫廷烨那寫在臉上的暧昧情緒立即來了一百八十度轉變,正色說:“能怎麼樣,還是那樣。别看我媽在家辦公,其實很少進我爸的房間,都是保姆和護工去看他照顧他。雖然他不會說話,手腳也動不了,不過能聽,能認出來誰是誰。”
我點點頭,說:“嗯,行吧,有時間的話我再回去看看。”
溫廷烨立即挂了笑,問我:“什麼時候?”
我說:“再說吧,等我方便的時候。”
溫廷烨沉聲說:“二哥自從大學畢業後就很少回家了,你如果回去的話,我讓家裡的保潔幫你收拾收拾房間。你以前住的那間房,我媽一直給你留着呢,什麼也沒動,你養在露台上的花花草草也定期叫保姆澆水。她說等你想家的時候再回去,她永遠歡迎你。”
我難為情地說:“算了吧,我在你家白吃白住了十幾年,已經夠了。”
溫廷烨低聲說:“我媽都說了,車禍又不是你造成的,你不需要有什麼愧疚心理。”
我一聽“車禍”兩個字便心口鈍痛,腦袋發暈,當即摸着額頭轉開臉,眯着眼敷衍地說:“但是跟我有關,是我爸媽避讓不當造成的,對我來說,這是一筆巨債。你媽好心收養我。我如今卻混成這副德性,已經夠對不起人了。哪還有臉回去……”
我不知道說什麼了,理性告訴我,如果次次都找借口回避,很沒有道德底線。
我已經畢業好幾年了,卻一分錢也沒有報答過人家。人家是不缺這點錢,但我打心眼裡其實一點也不想去溫家,不希望跟他們溫家有任何牽扯。
這麼說有點沒良心,可我甯願就這樣沒良心地消失在人海裡,誰也不認識誰。
無奈我的身份證快要過期了,必須回到惠城補辦。不然,等溫明光來找我麻煩之時,我根本沒辦法逃離這座城市,繼續我的“換工作之旅”。
“哥……”溫廷烨在叫我。
陷入僵局的我連忙抽回神來,手撐着吧台,試探着問了一句:“明光他……最近很忙嗎?”
“不知道,前不久在我媽的安排下見了蕭家大小姐蕭冉冉,反應挺大的,跟蕭冉冉大吵了一架後,都不接我電話了……”溫廷烨點到即止,還惦記着之前的話,意猶未盡地望着我,跟小雞望着母雞似的可憐巴巴,“哥,如果是你的話,我不想渾渾噩噩地玩下去,我隻想跟你好好的。”
“你認真的?”我試探着問。
“嗯。”溫廷烨小聲說。
“被你媽知道了呢?”我直截了當地甩出了定時炸彈。
溫廷烨湊過臉笑:“知道又怎麼樣?我就不信她會趕你走,咱們家就你最自由好吧,除了不讓你養鴿子養貓,幹啥都沒人攔着你。”
我心裡算盤已定,兩手往褲兜裡一插:“那成,你回家去找你媽,把我家的戶口本要來。”
溫廷烨疑惑地問:“拿戶口本做什麼?去民政局嗎?不對啊,我記得咱國内領不了結婚證啊?”
我拍了拍他的頭:“想啥呢白癡,老子身份證快過期了,要去換新呢。”
溫廷烨了然地看着他笑,笑着笑着嘴角抿成一條直線,不笑了,垂着眼,視線落在吧台上的一排排酒杯上,微微惱火地說:“我就知道,你不會無緣無故回來,一回來就聯系孟曉凡,要不是我前天去找我舅舅拿錢,看到你和他在舅舅家開的博雅大酒店吃飯,打電話問他,他估計要瞞我好一陣子。”
我臉上挂不住,快速低頭劃着手機日曆,擺出鐵面無情的樣子,說:“我給你兩天時間,兩天之内拿不到,你今晚說的話我當沒聽見。”
溫廷烨聞言轉過眼瞥了我一眼,成竹在胸地說:“好,今晚我回家就去拿,拿了去找你,你記得給我做好吃的。”
“嗯,鑰匙給你,我頭有點暈,先回去了。”我轉過了身,有些心虛地握緊了手機。
“哥,我玩完了就回家,晚上你要做飯等我……”
酒精是個好東西,不管溫廷烨在我身後說了什麼,我都懶得搭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