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拿到戶口本辦好身份證，我就離職走人，與溫廷烨的約定就可以單方面作廢。我想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反正溫廷烨純粹是覺得新鮮，覺得好玩。
出了酒吧一分鐘不到，一輛奔馳便尾随在我身後。
“嗨，岑先生，要不要我帶你一程？”姬子軒降低了車速，從車窗裡探出一張招搖撞騙的臉沖他笑。
“……”
“不要錢的喲。”姬子軒死皮賴臉地說着話，完全沒有分寸感。
“……”我倒吸了一口濁氣，大步朝前走。
姬子軒開着車慢吞吞地跟在他後頭，笑眯眯地說：“岑先生，你不覺得咱們倆很有緣嗎？兩天之内，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
我聽着這酸掉牙的釣魚詞，突然有些憋不住笑了：“你神經病啊。”
姬子軒突然放軟了語氣：“昨天早上在酒店的事兒，你能當做沒看見嗎？”
我停下腳步：“這種事我沒興緻記住，你也沒有必要特意大老遠跑來提醒我。”
姬子軒走下車，走到我跟前，瞅着他磕磕巴巴地說了一些前言不搭後語的話：“剛才和你說話的那個男生我認識，他叫溫廷烨，惠大金融系在讀研究生，和那天你拿的——那張照片上的男生是親兄弟，你跟他們很熟嗎？還有，那是家GAI吧，你知不知道？”
我不想承認也不想否認，垂着頭走自己的路。
姬子軒不依不饒地走到我跟前：“我聽酒吧裡的人說，溫少總溫明光是你表弟。昨天的事我希望你别跟他說。不然的話，會給我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我笑岔了氣，上上下下打量他：“你是明星嗎？這麼怕出負面新聞？”
姬子軒腼腆地笑：“岑先生，不好意思，明星談不上，十八線演員倒是真的，和溫少總經常在飯局上見面。”
姬子軒盯着我審視的眼神糾結了良久，開啟了叨逼叨模式，“岑先生，我是好心想提醒你，不管你跟他們溫家什麼關系，都不要靠近他，他那個人有點瘋，很危險。以前追我女朋友冉冉的時候正常得不得了，追到手卻像個神經病一樣，跟蹤她，翻看他的手機，不給她私人空間，把冉冉當成了他的私人物品，簡直變态，冉冉受不了，才跟他提了分手。”
危不危險還用你說，我笑：“嗯，說完了嗎？說完我走了。”
“我聽冉冉說，溫少總的手機裡有個相冊，裡面全都是你和他前女友苻洵美的照片，各種角度，全是偷拍，照片上還用紅字标着‘去死’之類的字樣。看來他恨你入骨。你，你一個人住的話小心點……”
我“哦”了一聲，繼續朝前走。
也許是喝了酒迷了路，也許是腿太沉路太遠，總之走了半天也沒走回住處。
這個點，街燈亮堂堂的，路上卻安靜出奇，一個人也沒有。
“那個，岑先生，這裡新開了一家咖啡廳，我可以請你喝一杯咖啡嗎？”
姬子軒棄了車，神不知鬼不覺地跟我走了一段路，突然開口吓了他一跳。
“操！你他媽跟蹤狂啊！”我穩住心神，握着滾燙的手機，側頭特鄙夷地看了一眼玉樹臨風立在我身後的姬子軒。
他比我高半個拳頭，說話的語調不溫不火讓人很舒服。借着酒意，我快步走過去，壯着膽子抓住他的一隻手，猛地一帶，勾到眼皮子底下笑嘻嘻地放話撩人：“小弟弟，大晚上的，這麼關心我，要不，今晚上你跟我回家睡吧？”
“……”姬子軒噎住了，面紅耳赤地抽自己的手，一邊抽一邊喊，“你放手！岑先生，放手！”
“小子，要勾搭我家崽子，你也不看看主子。”孟曉凡不知道什麼時候冒了出來，英雄救美似的将手搭在我的肩上，捏了捏我的下巴，半開玩笑說。
“去你媽的吧！”我飛快收回手，踹了孟曉凡一腳，跑了。
“跑個球啊，慢點，累死老子了。”孟曉凡跟在後面跑了一段路，弓着身站在路燈下靠着電線杆子直喘氣。
“我還沒問你呢，大晚上的一個人跑到咖啡廳喝咖啡。”我吸吸鼻子，裹着外套問他。
孟曉凡歎了口氣，感慨萬千地說：“最近好幾家廠子急招臨時工，把我給累得忘記了相親。”
我：“上次那個長頭發的妹妹呢？”
孟曉凡連連歎氣：“吹了，看上個比老子帥的，馬不停蹄地跑了。”
我露出一臉羨慕嫉妒恨的笑容：“所以你媽又給你相親了，你還真是豔福不淺啊。”
孟曉凡翻了個白眼，擺擺手：“得了吧，我媽說那女的是個護士，約好今晚八點咖啡廳見面，結果我忙着招工遲了半小時，人就不見了。”
“沒事，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我拍拍孟曉凡的肩膀，安慰他。
“走，老子請你吃石鍋魚。”孟曉凡慷慨地說。
“好哇，我回惠城這些天，頭回見你肯出血。”我滿口生津，推拉着他朝火鍋城走去。
——
夜裡九點，與孟曉凡分别後，我做了兩道溫廷烨愛吃的菜，邊等邊玩手機。
等到了深夜一點，熬不住睡着了。
迷迷糊糊兩點醒了一次，三點又醒了一次，四點，四點十分……都是被那個熟悉又陌生号碼吵醒的，心裡清楚地知道是誰打的，但是沒接，也沒挂，隻是将備注改回了“老婆”。
望着近在枕邊的手機，聽着鈴聲播到結尾一次次地自動挂斷，再發瘋地響起，忍着千百次想接電話的念頭，往日的殘缺的記憶在腦海裡一片片堆疊坍塌，化作一片溫熱，濕了枕巾……
再然後，天就亮了。
陽台上的鴿子一大早就唱起了餓肚子的歌，可憐“鏟屎官”自個兒的肚子還沒填，就得先供養這兩個小祖宗。
溫廷烨一晚上沒回來，我一點也不意外。
首先，溫廷烨他媽岑婉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戶口本那麼重要的東西，按她的習慣，肯定還和以前一樣鎖在某個保險箱裡。其次，姬子軒認識溫明光，那麼我這個該“去死”的人回來了，溫明光也許早就知道了。
溫廷烨沒來找我，讓我越發提心吊膽。
發信息，打電話，全不見回複，仿佛突然人間蒸發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