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出租屋,刷牙洗澡,整理了兩身換洗的衣服放在背包裡,翻身躺在沙發上玩手機等電話。
快要睡着的時候,岑婉華的私人司機總算來電話了,說車已經到樓下了,讓我收拾好了就下樓。
我背着包,習以為常地為跟了我五年的兩隻鴿子備了幾天的食。然後戀戀不舍地帶了瓶純淨水下樓。
走不多遠,看到司機停在路邊向我招手。
我走近了,打開後車門不過一秒鐘,又快速合上,彎腰坐上了副駕駛座。
後面是翹着二郎腿歪頭拿iPad熱絡地跟總導演、外聯制片、置景組、造型師及服化等開視頻談工作項目的溫明光,端着一張冰山臉,擺出一副黑大佬的坐姿,我沒理由去找不痛快。
不到十五分鐘路程,溫家宅邸到了。
院門洞開,兩個穿白色保安服的男人恭恭敬敬地走過來開門,看模樣很面生,應該是新近才招來的。
我故意等他母子倆下車後,才慢悠悠地背着包晃進去。繞着小花園走不多遠,看見岑婉華和他的私人司機“不留心懷的”小女孩正在院子裡摘草莓。
那女孩約莫五歲左右,蹦來跳去小兔子似的惹人憐,鵝蛋臉細長腿,雪白的臉上一顆痣也沒有,天上的美人坯子。幾年前,溫廷烨拍照發信息告訴我,讓我幫忙取名字的時候,我震驚了許久。
岑婉華用了我起的名字,其用意不明,但頗有點暗示我的意思——我就跟那個女孩兒一樣,都是可有可無附屬品,進了她溫家的大門,吃了溫家的一口飯就别想飛出去。
“岑毓笛,岑毓笛!”溫明光站在書房門外在叫她的名字,聲音很大,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他女兒,不惟命是聽就等着挨揍似的。
岑毓笛晃着小辮子,規規矩矩地走了過去站定,問他有什麼事。
哎,好好的一個女孩子,剛才還蹦蹦跳跳笑眯眯,見到溫明光立馬就老鼠見了貓似的縮成一團,小學生也不見得這麼乖巧。
溫明光遠遠地瞟了我一眼,盯着岑毓笛的眼睛,嚴肅地說:“沒看見哥哥回家了嗎?還不快叫哥哥。”
岑毓笛被溫明光兇惡的眼神壓得擡不起頭,眼睛定在地上,好半晌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溫明光見她一言不發,當即大步走了過去,看那怒火沖天的架勢,倘若他妹妹是個人偶娃娃,指不定要被他丢垃圾桶裡燒死。
“行了,她沒見過阿景,不認得也很正常,下次見了就會叫了。”岑婉華連忙走過去摸了摸岑毓笛的臉,哄着她跟保姆去玩具房玩了。
進客廳坐下不到兩分鐘,阿姨就傳話說可以吃飯了,我擡眸看着牆壁上卦的中歐式古董鬧鐘,正好八點整,時間卡得剛剛好。
溫明光也在家裡吃飯,我把包放在凳子上,靠在身後坐下,那個私人司機才走過來坐下,坐在離溫明光最遠的地方。緊接着,岑毓笛同學也到了,戴着一個毛茸茸的長耳朵帽子遮住整個額頭和眉毛,歡歡喜喜地坐在了她爸爸身邊。
而我,選擇坐在溫廷烨旁邊,與溫明光隔着五個空位。
是的,溫廷烨這家夥臉皮是真的厚,我後腳剛走,他前腳就跟着來了。
随後,岑婉華也到了,坐到了我的左手邊,她的左手邊則是私人司機。
一家四口再加上我,将溫明光隔在了一座“孤島”上。
這頓飯吃得相當容易,原以為會爆發一場口水戰,結果全程沒有人扯敏感話題。隻有岑毓笛同學一直找我聊八大行星,聊恐龍滅絕,聊國寶大熊貓,聊四大民族英雄,聊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各種奇奇怪怪的知識還挺多,和我聊得不亦樂乎,害我吊着一顆心虛驚一場。
飯畢,一家子人輪流送我遲來的生日禮物(以前從沒送過),都是些金貴的東西,不便宜,我沒要(純粹是不想還禮),但岑毓笛同學送我的禮物,是一雙鞋子,一看就不像她自己選的,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送我這種東西。
岑婉華、溫明光二人态度強硬,執意讓我收下,那眼神好像我拒絕了就是不識好歹。
我沒法,收了,當着他們的面卸下随身書包,換了新鞋穿上,可别說,還挺合腳。
岑婉華與溫明光二人這才轉怒為喜。
“我帶妹妹去挑的,怎麼樣?”溫廷烨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後,小聲蛐蛐說,“我猜你肯定會喜歡,二哥說不會,我倆打了個賭,輸了他給我買包。”
看他那副驕矜自持的神色,我恨不得飛起身來踹他一腳。“謝謝了啊。”我瞥他一眼,說完坐在沙發上脫了鞋子,換上自己先前穿的。
“我先上樓打遊戲了啊,有事找我。”溫廷烨接到了朋友的視頻電話,拍了拍我的肩,自顧自地說着,沒人搭理他。
岑婉華端着兩小杯鮮榨橙汁,拖沓着軟底拖鞋走過來問我,為什麼不換新的,我連忙從沙發上站起來,借口說回去洗了再穿。
岑婉華讓我喝果汁,我很想拒絕,但實在沒有必要為這點小事傷體面。“我去洗個手。”我連忙提着書包,低頭耗子似的鑽進了洗手間。
裡面沒人,我把手放在水龍頭下沖洗,望着洗漱鏡發呆好一會兒,緊繃的神經才稍稍緩和了一丢丢。
如果能一直待這不出去就好了,像小時候被欺負或是家裡來人的時候一樣,安安靜靜地藏在這裡,不用虛情假意地迎合溫家母子,穿不想穿的衣服,見不想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