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哥,你們吃什麼菜?”胖子頗有地主之誼的典範,熱情地對溫明光和我說。
“随便,我們入鄉随俗,都吃。”
我忽然發現溫明光确實變了一點,以前不愛吃的絕對不吃,現在已經學會附和人了。
關鍵是後面兩個字——我們。我翻了個白眼,什麼時候我跟他變得這麼熟了?莫名其妙。
可能是想外人面前裝和睦塑造完美形象吧。以前他恨我恨得想要我死,認為我的爸媽害死了他的妹妹,覺得我到他們溫家就是來“贖罪”的,同他弟弟溫廷烨成天想着辦法擠兌我,想把我趕出他溫家的門。呵,如今演技進步了,會裝好人了,人前一個樣,人後一個樣,跟他媽岑婉華有得一拼。
可能是為了照顧我和溫明光的口味,胖子特意讓那個從惠城來的工友當“廚師”,就地取材,做的全是惠城人愛吃的特色菜。
飯菜很不錯,我吃完就更想睡了。
可能胖子他們也困意上頭,這才開始安排住宿的事。
胖子單獨對溫明光說:“樓下我和我老婆,還有我媽我小妹一起住,樓上有四間房,你随便挑。櫃子裡都有被子,前幾天出太陽我媽才抱出來曬過,鋪開就能睡。”
我正心花怒放,抱着桑葚盒擡腳就要上樓梯時,溫明光這孫子忽然發話了,拉了拉我的衣袖,說:“多謝你的好意,我和我哥不住這裡。”
“噫?那你們住哪裡?”胖子說,“我們這藍田村離街上遠着呢,十幾裡路,住村裡多方便,離苻洵美家又近,就一兩公裡。”
溫明光點點頭,說:“我知道,不過我有個朋友,他在這邊蓋了個小别墅。我跟他說了,可以借住一下。”
有别墅住,誰願意住居民房呢,胖子恍然大悟,當即說:“哦,那成,我送你們過去。”
溫明光發了個定位,胖子按導航在前面開車。
我抱着桑葚盒子跟溫明光坐在後面,心裡疑雲重重。溫明光這孫子做事果然不出所料,打着兄友弟恭的幌子,什麼事都是他做決定,我服從,連個交談的機會都沒有。
我倦得不行,懶得跟他掰扯,上車就睡,到地兒下車。然後看着溫明光從看房子的一個婆婆手裡拿了一串鑰匙開門,進屋,亮燈,把桑葚放在客桌上,我直奔沙發,躺下,閉眼,多一個流程我都嫌累。
溫明光倒是一點也不累,還有精神氣在屋裡走來走去,擦這個,擺那個,活像一個生物鐘。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後,溫明光這孫子得空了,來找我的麻煩了。
“水熱了,去洗個澡,洗完了上床睡,這蓋沙發的毛毯上都是灰塵,髒。”
溫明光推了推我的胳膊,我裝沒聽見,于是溫明光掀了毯子,我秉着天大地大,睡覺最大的堅定信念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睜着眼皮大聲吼道:“你有病就去醫院,不想看見我,我就去苻洵美家。”
可能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在溫明光眼前硬氣,剛一說完我就意識到有點氣過頭了。溫明光沒找我麻煩,他今天說的話都很客氣,我從來沒見過他這樣客氣。
以前,我在溫家生活的時候,向來都是我去燒水,水熱了才去叫溫明光、溫廷烨兄弟倆,他倆洗完了我才會去洗。如今颠倒過來了,我竟然覺得這一切有點魔幻。
“我剛才在洗浴間熱水的時候,打電話問了,人還有氣呢,下午去也行。”
溫明光大約是沒被我吼過,需要時間收拾自己金貴的玻璃心,低着頭掀開對面的沙發上的毛毯,坐了下來。
面對着溫明光的一張死氣沉沉的臉,我無論如何也躺不下去。翻起身去書包裡找了套衣服,謹慎地拿着手機進了洗浴間,反複确認别了門之後,火速沖洗了幾分鐘後,我就出來了,徑直去了亮着燈的某間卧室。
一進門,就看見溫明光在鋪床,他見了我,低聲說:“那個桑葚,你要吃就吃,不吃我就扔了。”
我咽咽唾沫:“吃,我等下就吃。”話是這樣說,腳卻不動。剛才吼他吼得那麼大聲,他不可能不生氣啊。
“枕頭在櫃子裡,幫忙拿一下。”溫明光低了頭,說。
我順理成章地拿了,心想公子爺都屈尊降貴鋪床了,我總得給他一個台階下。
即便我和他以前鬧過很多不愉快的事,但從這兩天的表現來看,似乎溫明光沒有舊事重提的傾向,也沒有發瘋逼着我自殺給他女朋友償命。
他似乎想通了,知道他女朋友的死跟我沒關系。
但我心裡隐隐覺得離譜,溫家的床多少年來都是我和他家的保姆鋪的。
在我看來,我做這樣的事很正常,因為我爹娘的的确确欠他們溫家的。他媽媽好心收留他,我于情于理都應該多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彌補。
溫明光:“再拿一個枕頭。”
我轉身去拿了遞到他手裡,将盒子裡的桑葚吃了個精光,洗了手回房間後,我看着床鋪,有了一個不切實際的猜想。
“困了就睡。”溫明光彎下身,蹲在床頭櫃旁邊,拿了個充電器走了出去。
我帶着高度警惕的心理躺在床上,準備玩手機熬到他先睡下我再睡,無奈困意來襲,擋都擋不住,把空調低了,一沾枕頭,很快就睡着了。
一覺睡到了自然醒,我暈乎乎地睜開眼,從枕頭底下摸開手機看了看,才下午三點十分。
我轉過身,換個姿勢繼續睡,不想手臂一伸,碰到了某人冰涼的鼻子和嘴。
我吓了一跳,扭頭看着坐在床邊低頭假寐的溫明光,立即如臨大敵,魂魄飛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