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明光點點頭:“挺遠的,你就那麼怕我?”
我冷笑:“我不是怕你,我是怕死。”
溫明光:“現在呢?”
我繼續冷笑:“不知道,兩年前你不是這個樣。不過也沒多大區别,你讨厭我,我遠離你就是了。”
溫明光低聲笑了笑:“好啊,如果人生重來一次,我不想遇見你。”
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低頭捏着筷子,眼睛裡一片白茫茫,不知道是被鍋裡的熱氣熏的還是被自己低落的情緒逼的,隻能淚眼模糊地抽紙巾擦着鼻子,順便擦了擦眼睛,這樣回答他:“我也不想,但是沒辦法,你媽非要帶我去你家。”
溫明光沉着臉:“你父母害得我爸癱瘓,還撞死了我妹妹,就算沒有苻洵美,我們也不能一笑泯恩仇。”
我嚼着遞到嘴巴的米飯,壓低呼吸聲“嗯”了兩聲。我的爹娘死了,不代表我不需要償還。償還的辦法有很多種,包括記憶中最先遇到苻洵美的是我,但我可以克制地埋藏在心底。也許溫明光所謂的酒後吐真言,指的是這個。
想到這個,我覺得自己挺窩囊的,鼻子酸酸的,放下筷子,一張又一張地抽紙巾擦臉,不想繼續和溫明光聊天了,想找個角落靜靜待着。
溫明光蹙着眉頭,約莫是覺察到我不爽了,沒有再言語。
但好在我倆說開了,往後走遠些,應該不會再有沖突了。
出了店門後,溫明光接到胖子的電話,問他買好東西沒有。
我很懷疑那人是故意等到現在才打電話的。甚至已經買東西回家了,隻是過來接我倆。
“買好了,現在已經五點半了,直接送我們去苻洵美家吧,我和我哥就随便去看看,幾分鐘後就走,你在外面路上等我們……”
兩人閑聊幾句後,溫明光忽然又轉頭看着我,說:“明天胖子他們要去釣小龍蝦,去不去?”
我心說你想去就去,問我幹嗎,嘴上說:“随你。”
溫明光動了動嘴唇,對着手機說:“明天我和我哥也去。具體時間是幾點?”
“下午四點來接你們。”胖子說。
溫明光說:“明天中午就來接我們吧,我和我哥買菜過你家吃飯。”
胖子問:“我那個朋友做的飯菜吃得習慣嗎明哥?”
溫明光說:“比我哥做得還差點,但也不錯。”
胖子哈哈一笑說:“我那個朋友以前是做廚師的呢,看來是經常在工地上吃快餐,沒經常做飯,手藝生疏了。”
溫明光笑道:“哪裡哪裡,是我以前經常吃我哥做的飯,吃習慣了,覺得别人做得再好吃,也還是差點家的味道。”
胖子:“那你們明天是要自己動手做,還是讓我那個朋友做呢?”
溫明光擡頭又看向我。我丢給他一個白眼,想得美,讓我做飯,得寸進尺了還。
“明天再說吧,你先開車過來。”溫明光笑着說完,挂了電話,回過頭時,見我在拿手機查機票,笑容凝結在臉上,“你要去哪裡?”
我漠然地合上手機:“等看了苻洵美他媽,我就回去了。”
溫明光蹙眉:“不去玩了嗎?”
我難過地低下頭,抿着一絲看淡生死的笑:“不玩了,玩不起。你說的,不能一笑泯恩仇,我還玩什麼呢?”
溫明光的黑眸閃着冰涼的光,怔怔地看着我,咬牙:“你就盯着我說的這幾個字認真,别的都無視是嗎?”
我打了個哆嗦,把頭埋得更深:“我沒有你那麼有能耐,進一步退一步都有路走。我自己的路都是一磚一瓦現鋪的,就怕走錯一步,就回不了頭。”
溫明光怒吼:“說到底你就是不敢面對我,你覺得我媽說的都是對的,你什麼都聽她的,都站她那一邊。”
我胸腔縮了縮,單手撩着鬓發,捂着耳朵擡頭,苦笑道:“我沒有站誰那一邊,你們一家三口,我都是一個态度,一視同仁。”
“那為什麼我以前上學,在學校發生什麼雞毛蒜皮的事你都要向我媽彙報?”溫明光大聲喝斥道,“怪我小時候對你不好嗎?可是後來上高中、大學,我知道那場車禍不是你爸媽故意撞的,是為了避讓行人造成的……我慢慢地改了啊,你知道的吧,我都把你當親哥一樣了,到哪都帶着你玩,帶着你打遊戲,你卻還是在背後出賣我,讓我沒辦法不對你生氣……”
我無話可說,沉默着抱着手機蹲在店門口。
“我那麼相信你,就算你無數次在背後捅我刀子跟着苻洵美鬼混我都所謂,但是……”溫明光說着說着突然哽咽了,捏住我的半隻袖子,道,“但是我相信你,相信你有廉恥心的,你不會什麼都怪我頭上。可你自己想想,我媽跟你打電話,你怎麼跟她說的——明明是你自己不想複查跑了,卻跟我媽說是我逼你喝毒藥去死,你害怕才逃的……”
來往的人紛紛回過頭看着我,看得一臉認真,已然把我當成了陰險小人。
我也顧不得面子了,猛地抽回手:“這有什麼區别嗎?你女朋友死了,我活着,你天天有事沒事陰沉着臉來打擾我?半夜三更打我電話當消遣,我就不能逃嗎?”
圍觀群衆的的目光又轉向了溫明光,溫明光輕咳一聲,垂下眼眸解釋說:“我那時隻是。隻是打電話确認一下,怕你也會想不開……去自殺……”
“自殺”兩個字他說的很輕,我卻分明從這兩個字裡聽出另一層蒙昧的意思來。
“呵,我怕死還來不及!我還自殺,我神經病!”
“景之,我……”
“别這樣叫我,我不想聽……從你把我堵在宿舍門口不讓我進去睡覺的那個晚上,我就不想聽了……我們從今以後最好各走各的路。”
我站起身,好像要和什麼人打電話一樣走到離他更遠的距離翻看飛機票。
這天氣,明明是北方,卻感覺跟惠城一樣熱,熱得人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