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不适合我。”風驚落說,“世人庸庸碌碌,無論凡人或是修士皆為紅塵苦惱,我不願如此。”
“多少年來,修行之路再未有人成仙,你笃定自己能打破一切?”虞君笑問。
“試過便知。”
扇子消失,虞君抱臂笑道,“那就試一試。”
“讓我親眼見識一番,你的劍到底與我的劍有何不同。”
話落,一把古樸甚至劍柄磨損的劍,出現在虞君掌中。手腕轉動,劍身劃出弧度,豎在身前。
淡淡金光從虞君身上迸射,由弱至強,在她背後出現江河山海之景,又有花鳥魚蟲活躍。
風驚落擡手,玄鳥出現在掌下,她握住劍柄,并劍指念訣,天上月華被引動,猶如星河流淌而下,又似仙娥披帛纏繞風驚落周身。
“我這一生聽過太多身為君王要遵守的規矩,眼前皆是凡塵事,因此自創君主賦。”虞君身前金色的卷軸虛影緩緩展開,“風驚落,吾邀你與我一起看看帝王的一生。”
卷軸之上,無數字體飄出,風驚落察覺意識受到牽扯,她沒有抵抗,任由意識墜落于卷軸。
虞君俯視卷軸内部縮小的人影,嘴角帶笑手掌一揮,風驚落眼前景象随之變幻。
白玉歌落入地面,盯着半空的虞君,卻沒有插入兩人之間的争鬥。
雲入塵相信風驚落的實力,卻也難掩擔憂,放下茶杯向外走去,與幾人一起觀看卷軸投射的場景。
轉瞬之間,風驚落化作嬰童,降生于帝王之家,即刻被封為太女。然而她卻受盡帝王寵愛,無心朝政,登基後不過三載便将國家敗光,敵軍攻進京城,百姓民不聊生,軍隊為她戰死。
她亦自盡于龍椅之上。
随即是第二世,依舊是帝王之家,姐妹雖多,她卻最為出色,被帝王封為太女,悉心教導。文韬武略無一不精,年少便被允許參政,更是親自帶兵迎戰,拿下敵軍城池。
登基後也是矜矜業業處理國事,朝臣信任,百姓愛戴,卻因勞累而早逝。
一世又一世的帝王之家,或喜或悲,風驚落似是看見别人的一生,又像是看見自己的一生。
隻不過她始終置身事外。
最後一世,她投入前朝公主之身,背負複國希望,這一次她擁有選擇權利,而非順應劇情度過一生。
年少的公主立于窗前,跪地的嬷嬷,也是扶持幼主之人,懇請她承接複國大業。
公主或者說風驚落開口了,“一個朝代的滅亡,既有帝王無能的緣由,也有天命如此的因素。”
“縱觀時間長河,一個國家的起與落,不過是河中水滴濺起又落回河中。水滴終會融入河流,再昌盛的帝國也會覆滅,成為新國的養料。”
“一個國家的存亡并不重要,隻是對于帝王有着榮華富貴,高人一等的意義。她在位時,百姓未必安居樂業,換作新國的帝王,百姓也未必民不聊生。”
“人所在意的國度區分,血脈傳承,在時間面前不堪一擊。”
“古往今來幾人能複國,縱使能複國,對于再次遭受戰火的百姓而言,真的是幸事嗎?”
“假如新帝可以造福百姓,我又何必多此一舉,讓百姓再次陷入戰火之中。”
自始至終年少的公主都沒有回頭,隻有俯身的嬷嬷從愕然到淚流滿面。
“過去的終将腐朽在過去,而新到來的必将燦爛于未來。”
“我将前往大宗修行,此生隻為成仙,若新帝無能,自有新人斬她于劍下,周而複始,循環往複,曆代帝國皆是如此。”
“而我,”她語頓,緩緩道,“将站在時光的盡頭,以不朽之身,看世間變化。”
“命如白駒過隙,眨眼而已,何必沉迷人世地貪嗔癡怨。”
卷軸上的金字震蕩,承受不住似的撕裂,虞君皺眉,壓下手掌也無法阻止卷軸碎裂,風驚落意識回歸身體,她握劍柱在半空,目光平靜。
虞君身體靜止不動,許久才輕歎一聲,“我是真的看好你,希望你能成為我未來的宰相,隻要你願意,相位永遠為你而留。”
“幸好,你比我想得要更堅定。”她輕笑,尊重風驚落的想法,目光柔和欣慰,“你果然不一樣。”
她雖然覺得可惜,但卻為風驚落的堅定所動容,這樣的人不應該被困在朝堂,也不該被困在塵世。
也許……她真能成仙。
“成仙快成為不可及的謠傳,但我希望能在你身上看到實現的可能。”
收回劍,已經沒必要再打一場。
虞君略有蕭瑟的搖頭,取出扇子輕搖,月光比之剛才還要孤冷。
“風驚落,”虞君以扇抵住唇下,風拂動她金白相間的衣擺。“你要記得我,記得未來上虞國的帝王,虞君。”
“她的相位,永遠為你而留。”
從腰間摘下玉佩,其背面有刻在中間的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