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寓北疼惜地看着蘇兒,心道:師妹,你道江湖隻在東盟,隻在刀光劍影裡麼?江湖其實都在人心裡。小師妹不遠萬裡、吃盡苦頭、曆盡艱險,尋到了這裡,不論東盟眼下是什麼狀況,她都把江湖帶到了這裡。三日來,兩人雖都避而不談,可是憂心忡忡,胡亂揣測東盟和親人的境遇,心裡不是已經裝滿了江湖?到此境地,“迷鹿口”已不再是隔開江湖的關口。心存江湖,此心不安,這裡就已是江湖,不再真的是“吾鄉”了,再在此地隐居山林與返回東盟又有何異?
金寓北停手,握住蘇兒的手,道:“蘇兒,你我幼時,時日艱難,開創東盟之時,更是險阻重重,甚而至于朝不保夕,哪敢妄想能有後來東盟的宏大規模。但那些艱難兇險卻叫你我互為依靠,回想起來,一樁樁都銘刻在心。此後即便出了‘迷鹿口’,隻要你我生死與共,永不分離,不論隐深山還是居鬧市,處世外還是在江湖,每日裡的瑣碎點滴,都一樣彌足珍貴。”
金寓北的話,令蘇兒聽來動容,丈夫對自己的心志更是令她欣慰。心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任誰都有脫不開的牽絆,隻要有他在,不論深山密林還是風雨江湖,一輩子随着他就是了。
蘇兒心思已定,對金寓北道:“我不問深山不深山,江湖不江湖,咱們不分開就行。回到東盟,你不要住你的乾元堂,我也不住我的坤厚堂,咱們就住蘇園。”
金寓北笑道:“金夫人,虧你是東盟最機靈的‘無方劍’呢,你我是夫妻,你當還是當年的兩個堂主麼?還分住乾元堂和坤厚堂?”
蘇兒含羞一笑,知道自己一時心急說了笨話,昂起頭依然嘴硬道:“我沒說錯嘛,你這不也說不住乾元堂和坤厚堂了嘛!”随即,她擡手輕輕撫着自己隆起的腹部道:“我也不稀罕什麼堂主不堂主,堂主有‘他’金貴麼?”說到這裡,蘇兒笑着瞧瞧金寓北道:“就是名冠江湖的第一大堂主,我也要綁了他來,給‘他’當個貓兒狗兒地玩耍。”
金寓北隻道她是在念叨着如何疼愛腹中胎兒,跟着附和道:“是、是。”繼而明白過來,自己就是東盟第一大堂主,她竟把自己繞成了個“小貓兒小狗兒”,急忙又道:“你說什麼?”伸手作勢要刮她鼻子。
蘇兒不僅不閃不避,反倒趾高氣揚,擡首把臉昂到他的手上來。金寓北的手在半空懸了片刻,終究刮不下去,笑着拿回來摸了摸自己的後腦。蘇兒已笑得伏在桌面上,一時直不起腰來。
金寓北把一張鹿皮刮切的平整光滑,蘇兒拿過一張藏經箋紙,放在鹿皮上,沿着紙緣用刀尖劃下四張與箋紙一般大小的鹿皮,當作書本的封面和封底。又取出針線,裝成一本鹿皮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