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至少對賀鯉而言這一周有如白駒過隙,一不留神就過去了。
口中的下周一如約而至,她卻由内而外地表現出抗拒。
早上睡到日上三竿不說,下午又是硬撐到兩三點才拖拖拉拉地吃完午飯,等到夜幕降臨時分,她才勉強将自己收拾妥帖出了門。
重新站在紋身店門口,賀鯉沒來由地倒吸一口涼氣,肌膚之上仿佛已經傳來疼痛的感覺。
除此之外,一想到那雙無比漂亮的眼睛,心情就愈發緊張起來。
趕上下班的晚高峰,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比平時多了數倍,街上的車燈晃得她眼睛疼。上回她還有逃跑的借口,今日一旦下定決心踏入店門,那就是插翅難飛。在門口來回踱步了不下十趟,賀鯉最後才在路人異樣的眼光中灰溜溜地跑進了店裡。
雖說早已入秋,天氣依舊十分悶熱,店裡的冷氣開得十足大方,她甫一進門就因為冷熱交替不禁連打了幾個噴嚏,讓人想不注意到她也難。
男人今日沒在畫畫,純粹是站在角落裡極為悠閑地喝着咖啡。聽到開門的聲音與對面那人不小的動靜,他擡起眼皮,忍俊不禁地挑了挑眉。
賀鯉随手從前台抽了兩張紙巾擤着鼻涕,緩過來後才注意到有人一直在盯着她看,趕緊将手裡的垃圾團成球,丢進垃圾桶裡,吸溜了兩下鼻子不免尴尬地開口道:“你好。”
那人沒應,她連忙補充道:“上周我來過,我們約了今天,你……還有印象嗎?”
“記得,□□嘛。”男人慢條斯理地放下手中盛滿冰塊的透明杯子,“你真來了。”
嘴上雖然這麼說,心裡卻又十分笃定了她會來,即使上回見她抑制不住緊張的模樣,胡亂扯了個借口給她台階下,可他心裡不知為何偏偏就這麼确信。
“啊?約好了的事總不能不來吧……”她小聲嘟囔,“該不會沒給我畫圖吧……”
“什麼?”他沒聽清楚她的低語。
“沒什麼,今天能紋身了嗎?”她說得大聲了一些。
“來看看圖吧。”
起身走到桌邊,他從一疊畫紙中精準地抽出想要的那張,走到賀鯉身邊遞給她,“喏。”
即使現在科技發達,可以在電腦上制圖再打印到轉印紙上,他仍然偏愛手繪的形式。寥寥幾筆簡單的線條就把企鵝的樣子勾畫得栩栩如生,說起來她甚至忘了把照片留下,而他分明隻看了幾眼就能還原到如此,看來并非是浪得虛名。
“怎麼樣,還滿意嗎?”他忽然撲閃着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仿佛将所有的光亮完全納入了眼底,飽含誠意地望向她。
賀鯉被他突如其來的真誠弄得措手不及,呆若木雞地點了點頭。
“大小呢?”
“可以。”
“太小的話圖案的細節可能沒辦法還原得太好。”
耳邊飄蕩着他的聲音,她偶然察覺到畫紙右下角的幾個字,不禁晃了神。字體飄逸中帶着些許鋒利,因為連筆并沒有那麼好辨認,但依稀能猜出是他的名字。不由自主将紙拿得近了些,這才看清上面的三個字赫然寫着:周斯羽。
“哦,可以。”她無意識地回答着他的問題,全然不知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看清楚了?”
“什麼?”賀鯉茫然地擡起頭。
他努嘴,“名字。”
“嗯?”
“我的名字。”
開小差竟然被他抓包了。
“禮尚往來。”
“什麼?”
“上次我知道了你的名字,今天我們就扯平了。”
賀鯉恍然大悟,原來那回他是真看清了她的身份證,并沒有存心敷衍,說起來還是她錯怪了他。
周斯羽又不知從哪兒抽出來一張遞給她,“承諾書,每個人都要簽。”
“好。”
“筆。”
接過他遞來的黑色水筆,賀鯉靠在桌上謹慎地一條條看清上面的文字,他便耐心地在一旁等着。等她簽完名重新還給他,他熟練地把手中這張放在厚厚一摞紙的最上方,用鎮紙小心翼翼地壓好,而後便雙手插進衛衣口袋裡自顧自地走了。
視線跟随着他移動,賀鯉這才注意到裡面全是獨立的工作間,每一扇門都敞開着,隻是因為沒有開燈而悄無聲息地隐沒在了視線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