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是海洋館最忙碌的時候,來遊玩的遊客比平日要多上幾倍,因而時常會有一些大學生前來做志願工作,負責幫忙引導遊客,順便攢實踐小時數。
今日企鵝館門口分到的志願者是一位女生,條紋T恤外套着紅色工作馬甲,佩戴着麥克風,身材高挑,五官出衆,卷翹的茶棕色長發編着幾隻小辮子,整個人元氣滿滿。
她剛到崗位上,見到裡面的人,隔着玻璃微笑招手。賀鯉停下手上的動作,微微點頭以示回應,繼續埋頭寫着東西。志願者每周輪換,工作上也并無任何實質交集,她對他們屬實沒有太多印象。
打完招呼,兩人各自投入各自的工作。
許多家長趁着周末帶孩子來增長見識,幾乎是海洋館一開門就湧進了一大批遊客,讓志願者忙得焦頭爛額。而賀鯉一直到将近中午的時分之前才再次出現在展池内,完成午休前的另一次記錄。
海洋館的光線普遍較暗,而展館内的光線則十分明亮,她站在靠後的位置,外面烏泱泱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正因如此,她根本不知曉,在那塊玻璃之後,有一雙眼睛始終在注視着她。
“舅舅,你在看什麼呢?”小女孩用手扯着牽住她的大人,奶聲奶氣地問。
“我呀,我在看你舅媽呀。”
“舅媽?”小家夥歪着頭,還不能完全理解這個稱呼,但不妨礙她愛湊熱鬧,“滾滾也要看舅媽,嘿嘿。”
“等會兒帶你看,我們先去找00吃飯。”
“找00!”
賀鯉好不容易把上午的工作收了尾,從休息室出來準備去食堂吃午飯。走在展館裡的通道上,縱然光線昏暗,她依舊靠着敏銳的洞察力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背影。
她停在原地,眯着眼微微皺起眉頭思索片刻,至少憑她對他的印象,他不像是會來這種地方的人。懷疑自己多半是認錯了,她以極其輕微的幅度搖着頭繼續向前走,像是在訴說着内心的無奈。
忽然一個蹦蹦跳跳的小人影不知從哪兒竄了出來,一把沖向剛才同她打招呼的志願者,撲到她身上向她索取擁抱。小姑娘毫不抗拒,順勢蹲下身,将人抱了起來,站起身後還颠了她兩下,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看那樣子極為熟練。
賀鯉倒是挺意外她的舉動,也捋不清她們之間可能存在的關系。要是姐妹的話,年紀差得未免有些多;如果是母女,現在願意這麼早結婚生孩子的女生也并不多見了。
就在她好奇猜測時,男子跟了上去,站定在這一大一小兩人面前,熟絡地聊起天來。三人舉止親昵,關系匪淺,堪比一家三口。
感受到洶湧灼熱的注視,那人轉過頭來,而這一舉動恰恰坐實了賀鯉的猜想。
果真是周斯羽。
胸口冒起一股無名之火,說不清是詫異多一些,還是失望多一些,又或者是什麼别的情緒,在理不清的千頭萬緒之間,她深吸了一口氣,視若無睹地離開了。
周斯羽顯然沒打算把這次偶遇當成是偶遇,三步并作兩步追了上來。聽着身後的腳步聲,她步子邁得更快,此時此刻隻想從這兒逃離,根本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
“賀鯉。”他叫住她,并沒有避嫌的意思。
她認命般低喪着腦袋,換了副驚訝到有些浮誇的表情,不情不願地轉過身去,“你怎麼在這兒?”
“你看到我了。”
“有嗎?”她鮮少流露出不屑的姿态。
“你在這兒上班?”
“對。”
“一起去吃飯吧。”
“不用了。”言辭之間是抽離在外的平淡。
“不耽誤時間。”
“我跟同事約好了去食堂。”
“食堂哪天都能吃。”
她躲他追,似乎是沒打算放過她。
賀鯉眼色朝另一個方向瞟,從牙縫中擠出了惡狠狠的一句話,“我們很熟嗎?”
“我們不熟嗎?”
“你什麼意思?”
他被她反常的舉動和态度弄得手足無措,“就是想找你吃飯而已。”
“姐姐,你就跟我們一起吃吧。”見雙方僵持不下,志願者放下懷裡的孩子,牽着她的手走過來,幫着周斯羽一起邀請,弄得賀鯉愈發尴尬,恨不得擁有閃現的技能逃離這個堪稱修羅場的場面。
“真不用了,你們去吃吧。”她百般推辭,無非是不想事情愈演愈烈。
“舅媽,跟滾滾吃飯飯,滾滾肚子餓。”小孩兒突然開口,拿軟乎乎的手指指向賀鯉,甕聲甕氣的。
“舅媽?”她重複着她說的話,滿頭霧水地和對面的小姑娘同時看向滿臉純真的孩子。
周斯羽倒是泰然自若,心滿意足地将大手揉上滾滾的腦袋,眼裡容下的卻唯有是賀鯉,“她都叫你舅媽了,能不能賞光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