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鯉的眼皮沒來由地狂跳，她有種直覺，一定是出事了。

這天晚上回去，賀鯉就主動給周斯羽發了消息，可惜他随便敷衍了幾句，就把此事抹了過去。她知道他口風緊，想從他那裡打探出消息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就隻能從别的地方下手，于是便從葉甯那裡套出了話，知道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而也就是從那日開始，紋身店的門再也沒有開過。

葉琇瑩已經好久沒有回到校園中，看到忙碌地穿梭在教室、操場和食堂之間的大學生，有那麼一刹那竟也會覺得恍如隔世，而屬于她的學生時代早已悄然遠去。

她從賀鯉那兒聽說了紋身店發生的事，知道葉甯這段時間都不會去店裡，就決定來學校裡找他。隻不過他今年本科就要畢業了，在校園裡找到的他的概率極其渺茫，她也不過是來碰碰運氣。

但當真站在校園裡，她就像是隻無頭蒼蠅，不知該從哪兒找起。她知道，如果給葉甯發消息，他是不會回的。他已經足夠體面足夠好脾氣的沒有把她拉黑删除，她再多打擾，恐怕實在是有些得寸進尺，連她自己都覺得難為情了。

所以她還是放下了手機，在校園裡漫無目的地遊走，走到她實在累了，這才随便在走廊上找了位置坐下，喝口水吹吹風緩緩。

S市的初夏已經足夠悶熱，葉琇瑩沒什麼耐心地往她的櫻桃小嘴裡灌了一大口之後，險些把自己給嗆到。忍住想咳嗽的沖動，正在勉強将水分成小口小口往下咽的時候，葉甯和幾個男生恰好抱着籃球并肩迎面朝她在的方向走來。

她急得咕咚咕咚往下咽，終于在他經過的時候把所有水都吞了下去。但因為咽的太急，難免有些嗆到，引來一陣幹咳，她又想開口說話，最後話沒說成，倒是一邊咳嗽一邊流眼淚，十足狼狽。

葉甯本想假裝沒看到她，但目睹她這副狼狽的模樣，還是沒辦法選擇冷漠地無視。他停住腳步，把手裡的球丢給同行的夥伴，對着他們遠去的背影喊道：“你們先去，我馬上過來。”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包餐巾紙，塞到她手裡。葉琇瑩自己拍了拍胸口，終于止住了咳嗽，從包裝袋裡抽出一張紙，攥在手裡擦了擦眼淚，又重新喝了口水，感覺如獲新生。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後，平複了呼吸，微微側過頭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人，“這是我第一次來你們學校，你們學校很漂亮。”

“畢竟是美術學院嘛。”葉甯雙手撐在長椅上，低頭淡淡地笑。一陣燥熱的微風吹過，他乖順垂下的短發被風吹起，露出柔和的側臉。真正坐在校園裡，她才意識到，他不過是個涉世未深的大學生而已。

“什麼時候答辯？”

“月底。”

“不緊張嗎？”

“緊張啊，”他無奈地聳了聳肩，“緊張也沒什麼用。”

“聽說你已經保研了。”

“嗯。”

“很優秀嘛。”葉琇瑩由衷地感慨，“還是上學的日子開心。”

葉甯的确開心，但開心的原因不僅僅隻是因為讀研而不用工作，他有他的心事。

“有沒有想過畢業之後要做什麼？”紋身店關門，恐怕這門事業要被他暫時擱置一段時間。

“還沒。”

“不知道三年之後的生活會是怎麼樣的。現在看起來還很遙遠，不過就是一眨眼的事。”葉琇瑩自己也沒想到有朝一日，她也會像個長輩一樣侃侃而談她的人生經驗。

這是他們第一次閑聊，卻有着從未有過的和諧與甯靜。不談感情的時候，或許就是最理智的時候。

“上次的事，”葉琇瑩用上牙咬住下唇，然後又放開，“還有上上次的，我要一起跟你說對不起。”

葉甯搖着頭，“我們都有錯，互相抵消吧。”

“或許是我的好勝心在作祟，被你拒絕之後，我總想着要在你這裡扳回一成，卻沒考慮到你的感受。”她将發絲捋到耳後，“我明明比你大那麼多，還那麼任性地傷害你，這麼比起來，你所謂的錯根本算不了什麼。”

“話不能這麼說。”葉甯覺得，隻要結果是好的，他就不在乎過程有多曲折多坎坷。就像他能把她勸回去不做紋身，他就不在乎她說過多少傷人的話，又做了怎樣傷人的事。

葉琇瑩轉過身子，一本正經地道歉，“對不起。”她的眼睛裡此刻閃動着最動人的真誠，葉甯還是屈服于她的執着，溫柔地笑出了聲，正式說了原諒。

就在她收拾東西，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葉甯看着她突然問道：“想不想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

葉琇瑩正彎着腰去夠包，他見狀随手将包遞了過去，她有些愣神地接過，撲閃了幾下眼睛，“什麼時候？”

“日期還沒确定，等知道了再告訴你。”他一同起身，背對着從縫隙中照射進來的陽光，朝氣蓬勃的樣子令人失神，“到時候叫上賀鯉，周斯羽也會來的。”

“好。”葉琇瑩攥緊手裡背包的帶子，揮手同他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