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Alessia的事,賀鯉一直很好奇。
上次在紋身店裡,好不容易聽他說起,可惜還沒開頭,就被葉甯和葉琇瑩的争吵給打斷了。後來在周斯羽家,兩人又是沒機會說話,他就被賠償的事纏得脫不開身。
于是解釋的事一直被擱置,就拖到了現在。
周斯羽隻是大概講了講他們的相知相識,再具體的内容賀鯉也不至于想聽,邊走邊說,似乎讓整個過程都變得輕快了很多。
“你就沒想過跟她複合?”聽完整個故事,賀鯉發自内心地問他。
美院并不算大,兩人饒了一圈重新回到操場上,在看台上随便選了兩個幹淨的位置坐下。他摘下一路背在肩上的畫筒,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空座位上。
畢業典禮告一段落,操場上依然人頭攢動,隻是比剛才的熱鬧還是遜色了幾分。
“從來沒有。”周斯羽松了松領帶,松弛的樣子平添了幾分痞氣,“結束了就是緣分盡了,我從來都不會回頭看。”
“你倒是看得開。”賀鯉抱着膝蓋,看着面前的風景,“那你想聽我的故事嗎?關于我紋身的故事。”
“禮尚往來?”周斯羽翹着二郎腿,叉着手耐心地傾聽她的講述。
賀鯉當初拿着去紋身的那張照片,正是她大學畢業之後進入海洋館負責的第一隻帝企鵝——大鵝。
飼養大鵝的過程一直以來都十分順利,它和賀鯉的感情也在日複一日的交流中越來越深厚。就在賀鯉以為,日子會一直這麼順利下去的時候,生活就給了她一記當頭棒喝。
某一日,大鵝毫無征兆地倒在了企鵝館裡,沒有了任何生命體征。後來經過檢查才知道,原來那是一種罕見的基因疾病,無論是什麼專家來都無法醫治,但即使如此,賀鯉還是無比傷心。她最好的夥伴在中途抛棄了她,她不知道還有什麼能支撐自己繼續走下去。
“所以你就想用紋身紀念它。”
“本來我是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紋身的,當時正好聽葉琇瑩說起,才萌生了這個念頭。”而這個很突然的決定帶給她的又是另一場全新的冒險。
“那你為什麼會去海洋館工作?”
“從前我一直覺得,跟動物相處比跟人相處簡單很多。動物很純粹,他們聽不懂我們的語言,但隻要你用真心對待它們,它們就會毫無保留地回報你。”
“真心換真心,同樣适用于人和人之間的相處。”
“沒錯。”
這是賀鯉第一次對周斯羽敞開心扉。
從前,她總想着去揣度他的心思,卻才發現自己從未對他袒露過心扉,而他隻能不停地猜,不停地勉強,她也覺得不自在。可現在,如果一切還來得及,她不介意主動去彌補。
因為她真的,很喜歡他。喜歡到不介意主動,不介意毫無保留,不介意到底會有怎樣的結果。
“這幅畫,我畫完了。”周斯羽拿起靠在一旁的畫筒,打開蓋子,将裡面的畫紙取了出來,“送你。”
這幅畫從第一次見到賀鯉開始他就着手畫了。周斯羽畫人物肖像一向很有自己的心得,卻沒料到畫這一幅竟然用了這麼長的時間。每次和她見面,他似乎總是能發現和他印象中不一樣的地方,于是隻能擦擦改改,一直都沒能夠完全符合他的心意。
直到前一天晚上,他才正式完成這幅畫。
周斯羽一直以為自己表現得足夠明顯,卻誠然不知這種不表态的态度有多麼讓賀鯉沒有信心。兩人之間拉拉扯扯這麼久,他卻始終沒有給她一個明确合理的定義,隻想着推着她往前走,全然罔顧了她的想法。
賀鯉展開畫紙,她的模樣赫然顯現,“謝謝。”
沉默了片刻,周斯羽撐着膝蓋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灰塵,看着不遠處超他揮手的葉甯,“走吧,該回去了。”
賀鯉第一次主動約周斯羽見面,是在第一次見到他的那家咖啡店。她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半個小時,所以隻給自己點了一杯拿鐵。她依然選了那個靠門的位置,就是她第一次見到周斯羽的位置,隔着碩大的落地窗安靜欣賞着窗外的風景。
如今已是盛夏時節,萬事萬物欣欣向榮,草木繁茂,鮮花盛開,跟初秋季節的蕭條比起來,完全就是兩個世界。有的時候,時間好像就是那麼奇妙,它能帶走很多東西,又能留下很多,還有的時候,它甚至不會讓你發覺有些東西已經悄然發生改變。
回想起和周斯羽的初次相遇,不過隻是幾個月之前的事,但這幾個月之間,他們一起經曆了太多太多,仿佛已經過完了一生。
這家咖啡店雖然離紋身店不遠,周斯羽印象裡似乎隻來過一次,畢竟這周圍的咖啡店實在太多,而這家店也隻能說是平平無奇,他不知道賀鯉為什麼要約他來這裡。
他今日照舊是騎車來的,等他發現坐在窗邊的賀鯉時,她仍在發呆,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周斯羽敲了敲玻璃窗,她這才回過神來,笑得十分溫婉。他指了指不遠處,就從車上下來,将車停了過去。
推門走進咖啡店,一股潮濕的悶熱感席卷而來,很快又被空調的涼意所取代。周斯羽在賀鯉對面坐下,随手招呼服務員點了杯冰美式。
“怎麼想到來這兒了?”他放下手機和鑰匙,找了個舒服的坐姿。
“周斯羽,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地方。”
“這兒嗎?”
“對。”
他努力嘗試回想,卻發現完全沒有那段記憶,“我怎麼沒印象?”
“那天你和尹子芹還有葉甯就站在外面的路上,聊得很開心。你們聊了很久,我也看了很久,但你們都沒注意到我。”
“所以你從那個時候開始就迷戀我了?”周斯羽的笑容裡帶着調戲的意味。
“我可以說你太自戀了嗎?”
他不置可否,“說不定我們更早之前就在路上擦肩而過過。”
“也許吧。”賀鯉小小地抿了一口咖啡,“不過那個時候我完全沒想到之後我們會認識。”
“緣分有時候就是這麼奇妙,你不覺得嗎?”他坦然的樣子仿佛發生的一切都是他的安排。
“你覺得我們之間很有緣分?”
“兜兜轉轉,我們還能坐在一起面對面聊天,這不是緣分是什麼?”
“是嗎?”
周斯羽的眼神堅定,沒有任何退縮的餘地,“我覺得是。”
她認可地笑着點了點頭,繼而放下手中的杯子,鄭重其事地看着對面的人,叫他的名字,“周斯羽。”
“嗯。”他句句有回應。
“既然我們這麼有緣,你想跟我在一起嗎?”
“賀鯉,我們談戀愛吧。”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在聽清對方所說的話之後相視一笑。賀鯉轉頭看向窗外,盡力忍着笑意,而周斯羽端起面前的冰美式,慵懶地靠在椅背上,慢慢喝着。
炎炎夏日,驕陽似火,萬裡無雲,唯愛如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