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朱砂還待辯駁,白望舒已心虛地快步走開,往前方擁擠的港口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外,一艘客船停泊在岸邊,船舷闆放下,下邊人正排着隊,交付過銀兩,便登上船。
“這裡還真連着海啊,”朱砂喟歎,“在入城那一邊根本瞧不出。”
白望舒也有同感。
她們當時路過,隻見這側是座小城,沒想到南邊盡頭竟然連着海。港口建得相當完備,大大小小船隻停泊在岸邊,船家們站在路邊,揚聲吆喝。
白望舒問過午後去往仙都的船次,帶着朱砂上了船。
她們這一艘船上多是各路修士與行商,行商們攜帶珍玩異寶,還有人牽着兩隻奇特的大雀鳥,像鴕鳥又像孔雀,五彩斑斓,身披霞羽,引得朱砂不錯珠地看。
“你喜歡?”白望舒問,“不然選個獸修師父,天天能見着各種異獸,也蠻好玩。”
朱砂搖頭:“我是想,它腿這麼大,烤着吃還是炖着吃方便。”
白望舒:“……”
甲班鬧哄哄,她們沒呆多久,就進到船艙房間裡,略微收拾下行李,便坐着歇息。
白望舒口快渴幹了,燒好熱水連喝了三海碗的茶,朱砂則很新奇地走來走去,看看舷窗,又瞧瞧過道,不亦樂乎。
白望舒正想脫了外衫躺下歇會,忽然聽朱砂砰地一關門,耷拉着臉回她跟前來。她好奇道:
“怎麼了?”
朱砂臉色又陰沉下來,她看一眼白望舒,竟然在咬後槽牙。
“那個家夥也上船了,就住我們斜對面。”
“哦,”白望舒早知那人會上船,并不意外,“那個合歡宗的白薇啊。”
朱砂敏銳歪頭:“什麼合歡宗?那是做什麼的?”
白望舒:“額,一種……大型雙人修煉聚集地的代稱。”
她面不改色吐出這一串詞,朱砂聽了,并不琢磨,反而直直看着她,旋即慢慢露出一個驚愕不已又憤恨非常的表情。
她咯吱咯吱咬了半晌牙,突然猛拍一下大腿,跺了跺腳。
白望舒移開目光,平靜道:“别把船踩漏了。賠償倒好說,隻是我不會水,沉底就沉底了。”
她說完,朱砂憤憤一偏頭,跑去喀啦上了門閘。
*
客船慢行,推波逐浪,度過了第一個平靜的夜晚。
這裡的廚司做得一手好湯水,便是尋常辟谷的修士也耐不住常常點菜。
到了用午膳的時辰,朱砂從廚司回來,提着個三層的大食盒。
她回到房裡,見那病恹恹的人側躺在榻上,月白的素衣因質地輕軟,幾乎貼合着腰線垂下,勾勒出一道耐人尋味的曲線。
她喉頭一滾,按下些有的沒的想法,放下食盒,先去瞧那人的情況。
“今日廚司有魚粥,好姐姐,你起來嘗一口。”
她貼着那人單薄的脊背,在耳邊軟聲輕喚,得到的隻有一聲似有若無的低哼。
朱砂眉眼低垂,喚得更軟,簡直溺出水來:
“我喂你,好不好?我還要了新做的桔紅糕,酸酸甜甜,又清口,就着冰酸梅湯吃,嗯?”
她耐心候了半晌,榻上的人終于動了動肩膀,她立刻伸手将人半扶半抱着弄起來,脫過繡枕給人塞在腰後。
“魚粥不喝了,酸梅湯我用些。”白望舒有氣無力,吐幾個字輕飄飄的。
朱砂飛快應了,打開食盒取出最底下冰格裡鎮着的小湯壺,倒上一杯,又端了桔紅糕出來。
白望舒半阖着眼,忍耐胸中若有若無的嘔吐感。聽見朱砂過來,勉力掀起一點眼皮。
小桌闆被朱砂擺在了榻邊,桔紅糕和黑汪汪的酸梅湯擺上來,白望舒瞥一眼那吃食,胃裡又是一陣痙攣。
她太小瞧海了,也太高估自己的身體。
第一日的風平浪靜過後,白望舒便開始嚴重的暈船和厭食。
吃了吐,喝了也吐,站着吐,走着更吐。吐得她本就蒼白的臉變得慘白,眼底烏青烏青,人都瘦了一圈。
朱砂還給吓得不輕,以為她要不成了。
“甜。”白望舒就着朱砂喂過來的桔紅糕咬了一丁點,便皺着臉扭開了。
是有些柑橘清香,但糖絕對是放多了,倒顯得那點橘子香也甜得假惺惺。
連帶那半碗酸梅湯,她也蹙眉推開。
“我的小奶奶,剛不是答應用些嗎,”朱砂哭笑不得,盛一勺酸梅湯喂在白望舒唇邊,“抿一下,昂,就一小汪。不好喝你再吐出來。”
白望舒被她摟得密不透風,沒處偏頭,隻好勉強張開一點嘴唇,抿了些。
“咳咳,咳咳咳……”
冰涼酸澀的湯液嗆得她捂着胸直咳,朱砂忙給人拍着背順氣。
白望舒咳了好一通,有氣無力擺擺手。
朱砂靜靜望了她一會,道:
“姐姐,其實有個法子,可以略略緩和些。”
白望舒已經沒力發聲,虛弱地掀起眼皮瞧她。朱砂意味深長地眉心一松,從懷裡取出一條漆黑的綢帶。
她拿着綢帶往白望舒眼睛上嚴嚴實實遮了一圈,在腦後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