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徹底被剝奪的一瞬,白望舒慌亂地攥住朱砂的手。
但對方還沒罷休,不知手裡捏了什麼東西,觸感滑膩,就塞進了她耳朵深處,滿滿地充盈在那。
視線與聽覺一并封閉。
“朱砂……!”
她才顫抖着開口,就被人輕輕環住,往後推,腰靠在繡枕上。
一縷熟悉的氣息貼近。
白望舒渾身緊繃,低頭抿唇後退。
倒不是因為難堪,而是她一直不敢說,她對朱砂身上的這種氣息,有些近乎癡迷的喜歡。
許是久近自然,朱砂身上染着迷幻的森林山野的味道。
像布滿苔痕的蜿蜒樹根,像播撒孢子的斑斓菌菇,像候鳥羽翼末端浸染的風雨。
白望舒木火雙靈根,又天生喜水木,對這種氣息根本無法抗拒。
現下這氣息密不透風地将她裹挾了,她鼻尖輕顫,下意識閉氣,怕吸入太多會失态。
白望舒太過緊張,以至于全然沒意識到,切斷視覺與聽覺後,那折磨她多時的暈眩感已經大大減輕了。
而她更不知道,朱砂正半跪在她身前,一動不動注視着她,将她所有的反應盡收眼底。
包括掙紮的心聲。
朱砂簡直太興奮了。
蒙住白望舒眼睛時,她還能略忍一忍。可當聽到白望舒說喜歡自己的氣味,她再也忍不了了。
深黑的瞳仁亮起一層妖異的曜金色,一錯不錯地盯着白望舒。
她毫不懷疑,這樣放任下去,她會連人形都維持不住。
天知道她多想就此罷演,入什麼仙門,報什麼仇,她隻想用蛛絲将眼前這人嚴絲合縫地捆了,做成一個漂亮的繭蛹,挾回巢穴裡好好享用。
不過臨走前,她得把那個合歡宗的混蛋處置了。
“……朱砂?”
白望舒略帶顫抖的低喚,喚醒了朱砂。
她緩慢地眨眨眼,眼中的耀金色褪去,又變回平日裡維持的那副無害模樣。
還太早了。她告誡自己,遠不到那個時候。
朱砂深吸一口氣,面色恢複如常,端過湯碗,用湯匙喂白望舒。
她一面喂,一面緊盯着那唇山茶花瓣似的張合,白皙的脖頸滾動,艱難吞咽下湯液。
倘若能光明正大嘗一嘗就好了。
她想到此處,卻隻能伸手輕輕拭去唇邊不存在的水漬,借機用指腹貪戀地,癡迷地磨蹭那唇瓣。
“唔……别,好癢。”白望舒皺眉閃躲,伸手來制止。
朱砂的手腕被擋住,便停了。
“稍好些了,這個取下來罷。”白望舒說着,就要自行摘掉,卻被一下攥住手腕。
朱砂替她取下左側耳塞,低聲道:
“不成的,取下來你就又難受了。一直到今晚睡前,都不許拿下來。”
“但是……”
白望舒推拒的話還沒說完,朱砂已強橫地扳着她的臉,将耳塞戴了回去。
一切又重歸寂靜。
好罷,憋悶是憋悶些,但既然能不暈船,也還算可以忍受。
白望舒便老老實實戴着眼罩耳塞,任朱砂投喂她吃些東西。
多少墊了肚子,朱砂收掉食盒,回來坐在白望舒身邊,提出要同她盲玩翻花繩。
“就這樣翻?”白望舒被允許拿掉一隻耳塞,同朱砂道:“十回怕有八回是要壞。”
朱砂不以為意,捏捏她的掌心,“壞了就壞了,壞了我重新做嘛。”
白望舒搖頭躺倒:“不玩。我睡了。”
她剛躺下,朱砂便如臨大敵,慌忙搖她:
“不準睡——你現在睡了,晚上又要起來熬夜,身子就是這麼垮的。”
白望舒已經迷糊了:
“唔别晃。睡的,我晚上也睡的。”
“你根本睡不了一點——”
白望舒摸索到這聒噪的人,一把摁進懷裡,抖開被子抱住。
懷裡的人一下就不吭聲了。
乖順得貓一樣。
白望舒得以安靜地閉上眼眯一會。她不禁想,果然床就是世上最舒适的地方,精力旺盛如朱砂,也是躺上來就立馬安靜了。
她調整個更舒服的睡勢,摸索着給朱砂和自己蓋好被子,安心閉上眼。
*
船行了幾日,沿途漸漸水草豐美,城巷繁華。
越是接近仙都,人迹越是繁盛,漁民農民依山傍水地讨生活,過日子,自然更喜歡紮根在大宗門腳下。
不求榮華富貴,但求個庇佑。
沿途停泊下船的機會多了,白望舒得以踩着地走走,吃些新鮮時蔬獸肉,氣色比前幾日好了不少。
閑暇時,她也借此機會打坐,嘗試引氣入體,去調動原主血脈裡的靈力。
進益雖不顯著,卻也潛移默化地增進了白望舒的體質,近幾日,都能不暈不吐地睡一個整覺了。
這般日漸趨近仙都,本是舒心事,但白望舒卻有了另一件事要煩。
那陰魂不散,時常跟在她身後的黑影。
鬼鬼祟祟,又故意留下些蹤迹,以為她會那麼容易上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