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樣的場景,卻因朱砂的到來,再也不會有。
她倏而被刺痛,徒然醒轉,大口呼吸。她在此刻,終于明白了母親對她的恨。
一個是愛到無法自拔的心上人,一個是毀了這一切的孽種。
此時此刻,彼時彼處,設身處地而想,若失去了愛人的是她,她的恨意比起她那為王的母親,隻會不減反增。
朱砂情難自抑,怔怔的,落下一滴淚。
雙臂不由自主地,緊緊環抱住白望舒清瘦的身子,懷中人卻忽然一哼,軟聲顫道:
“别……好痛……”
朱砂一頓,手上忙松了幾寸,定了定心神,去瞧白望舒的臉色:
“姐姐,你……可是略略醒過來了?”
壞了,叫她猶猶豫豫,搖擺不定。現下人清醒了,到嘴的小蝴蝶飛了。
白望舒不知是否徹底清醒,她伏在朱砂肩頭,兩手搭着她肩膀,喘息微微,眼睫輕顫,臉頰旁一縷烏發随着呼吸吹拂,輕輕搖動。
屋内光線稍暗,加之白望舒神志昏沉,她并沒有看清眼前人有何不同,隻當是朱砂及時趕來,吓走了白薇。
“儲物镯裡……有個青瓷瓶。”她身下熱的發軟,每說一句話,都覺小腹酥麻得要命,連腰都快直不起來了,“拿給我……”
朱砂哦了一聲,從白望舒細瘦的腕子上摸到儲物镯,撸下來,面不改色放到身後的圓桌上。
白望舒:“……?”
她愣了愣,忍着麻熱伸手去夠,胳膊也被朱砂擋了回來。
“你——”
“姐姐,那藥,不頂用的。”朱砂推着她躺回榻上,垂手拉起床帳,将二人籠在一片暧昧的昏黃中。
“你既然有抗藥性,就是那一瓶都吃了,也緩不了多少。”朱砂慢條斯理握着白望舒的腳踝,目光一動不動,定定的,望着後者绯紅潮熱的面龐。
半晌,輕聲道:
“你瞧,我手裡這綢帶,可合适?”
她話語說得極委婉誘哄,白望舒現下既然清醒,要做什麼,總得讓她點頭允了才是。
可白望舒卻沒有想到那一回事上去。
她呆呆地望着暖光下,朱砂清俊的面容,意志昏昏,一時竟沒有發覺對方哪裡怪異。
十五六歲的少女搖身一變,成了個模樣清豔的貌美女子。
但那張臉實在太有特色,堪稱是原封不動地放大,導緻白望舒并未察覺不對。
她望着朱砂骨節分明的手裡,那條打了許多結的絲綢,稍顯困惑。
不吃藥,那要怎麼緩?
難道用這條絲綢把她勒昏過去,然後硬生生挺過一夜嗎?
朱砂不知為何,噗的笑出聲來。她薄薄的唇角蘊着笑,舉起那截絲綢。
“姐姐,别怕。”
她說着别怕,手上動作卻毫不留情。
那綢帶一拉動,白望舒便頓時酥倒,哭得喘不上氣。她連一句求饒都還沒出口,腦子裡已經嗡嗡亂炸,完全無法思考。
隻得伏在朱砂肩頭,啞着嗓子哭嚷。
床帳後人影交疊,撲簌簌顫抖,莺啼燕泣。
直至燭淚燃盡,天将明。
*
碧玉飯清香撲鼻,片皮烤鴨油浸浸勾人饞蟲,番茄炒蛋醇香酸甜……飯菜香絲絲縷縷交纏在一處,誘着白望舒下床享用。
她捂着鼻子,蓋着被,渾當作沒聞見,窩在床榻深處一動不動。
沒臉見人了。白望舒絕望地想。
自以為是,自作聰明,蠢兮兮跑去捉人,結果被反殺,一把香粉甩暈,險些被當場采補至死。
死了或許還體面些,不曾想又被朱砂給救了,兩人陰差陽錯颠鸾倒鳳……簡直不知天地為何物。
回想起昨晚,白望舒臉頰發燙,手指發抖,又羞又惱地将被子蓋過了腦袋。
雖說其實并沒做什麼,颠鸾倒鳳的也隻是她一個人,但……朱砂可是在近旁看了全程啊。
她這般不端莊的模樣被人瞧去了,今後,今後該如何自處……
喂喂,天道在嗎,麻煩降個雷劈死她罷。
“姐姐,你再不起,米粉的湯就幹了。”朱砂掀開簾子,蹭上床榻,親親熱熱來喚她,“廚司今日有新花樣,龍井茶粉搓出來的軟酪,還是紅豆餡兒的,你不起來,我一會全吃了。”
白望舒其實醒得很早。
她還沒睜眼就聽見朱砂輕手輕腳忙活,鼓搗各種吃食往屋裡送。
說實在的,不如把這桌東西湊一湊,給她擺個席。等天道給她劈得外酥裡嫩直掉渣了,剛好湊一桌送别宴。
她想到這,聽見朱砂的聲音忽然一轉,稍顯愧疚和拘謹:
“另外……我方才想着,洗一洗你昨兒換下來的小衣。”
白望舒豎起耳朵,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就不小心搓破了。”
噔,噔,咚。
白望舒兩眼一黑,栽回被窩——已經顔面盡失了,竟還要讓她真空見人。
人怎麼能走黴運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