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淨秋一個“進”字還沒說完,那人已推開門,提着裙擺大咧咧進入。
“累死我了,那個合歡宗的招供了啊,下藥迷誘都是她幹的,所以小望月身體裡才有依蘭花粉的成分。這可不好清除,先睡幾日整覺,觀察觀察再做打算……”
來人進屋走了還沒幾步路,話茬已經說了七八句。她提着桃花紛飛的裙擺,披一襲及腰長發,俏麗的臉龐上滿是不耐煩。
她走到白望舒跟前,低頭一看對方被縛住的雙手,瞥了眼江淨秋,樂了:
“咦,你們倆玩什麼呢?”
江淨秋沒回答:“既然招了,就去告知合歡宗,将罪名上述。他們的人,叫他們自己領回去懲治。”
“嗯,知道知道。”
這俏眉俏眼的女子含糊點頭,旋即俯身,一雙丹鳳眼忽閃忽閃打量白望舒,不說話了。
白望舒被她這般盯着,一時大氣不敢喘。
但憑着樣貌與衣着,白望舒大約猜出,這便是宗門内的醫修長老,蘭溪。
蘭溪脾氣不好,白望舒又體弱多病,不得不常常去向蘭溪讨藥。
幸好每次去,都是藥童接待她,這還是第一次跟蘭溪本人見面。
白望舒見蘭溪越盯越入神,不禁緊張起來,向後退了退。
蘭溪見狀,噗一聲笑了。她毫不客氣地伸手擰住白望舒臉蛋:
“瘦得小竹竿一樣,臉色白得像紙,連江淨秋一拳都受不住吧?怎麼打得過烏塗的?”
江淨秋用劍鞘輕輕頂開蘭溪:“别弄她,剛醒,要靜養。”
蘭溪不以為意:“這是什麼話,我是大夫你是大夫?依我看,該出去甲闆走走才是,老這麼憋悶在屋子裡,好身子也給弄壞了。”
白望舒聞言,精神為之一振,心底大為贊同。
可緊接着她就想起了那葬身大海的無辜船客們,心頭一沉,人哀默下來。
蘭溪撇撇嘴,理了理本就一絲不苟的精緻鬓發,向江淨秋道:
“所以,怎麼說?那小姑娘在外邊鬧騰半天了,不然讓她進來,把話說清楚?”
白望舒蓦地擡眼,她視線在蘭溪和江淨秋臉上輪流掃過。
“不成。”江淨秋果然拒絕了,“我說過,不準她們再見面。”
“你敏銳過頭了,”蘭溪哎呦一聲,“我都測了半天,除了妖氣,人家哪哪都是個人。你不能因為在夕霧山判斷失誤一次,從此就草木皆兵、杯弓蛇影地過活吧?”
“況且,人家打烏塗也是出了力的,也就是救人的時候遊得比你慢了點。”她一說這個,江淨秋臉色頓時變了,“不然,就讓她們見見,反正隔着結界,她也不能怎麼樣。”
白望舒聽罷,視線緩緩回到江淨秋臉上。
她有些意外,夕霧山的那一次誤判,競對江淨秋影響這麼大?
瞧那人鎮靜自持,半分情緒也不外露的樣子,她還真沒看出來。
“說話呀,她江師姐,小姑娘在外邊等着呢。”蘭溪催道。
白望舒也迫切地望着江淨秋。
蘭溪雖然開口提議了,但隻要江淨秋不點頭,她也見不到朱砂。
焦灼等待間,門又一次被敲響。咚咚咚,緊迫得很。
蘭溪:“怎麼了又?”
“不成了!蘭長老,那小姑娘在結界裡把頭撞流血了!”
白望舒腦中一嗡,噌地站起。
說不讓她亂來,朱砂自己倒亂來上了!
她全不顧手還被綁着,飛快從蘭溪和江淨秋中間擠過去,撲到門前,用肩膀頂開門——
鼻尖才探出門外,就被江淨秋一把提起,往後一丢。
白望舒踉跄兩步站穩,眼睜睜看着江淨秋關上門,沖她隔空一指,冷冰冰道:
“呆着别動,你膽敢走出屋子一步,我一定打斷你的腿。”
又指蘭溪:
“看好她,她走出這屋子一步,我就揚了你的藥圃。”
說罷,她獨自出去,彭一聲關了門,走了。
蘭溪:“?不是,這人還有沒有王法,我藥圃子裡的藥誰用的最多?喂,江淨秋,你回來給我講清楚……”
她嚷嚷着要與江淨秋分說分說,白望舒卻臉色慘白,腦中嗡嗡一團作響,沖得耳膜直痛。
朱砂被關在結界裡,還被逼得撞破了頭……
白望舒心亂如麻,猛地擡頭四下掃看,突然眼神定住,發現床榻邊小桌上,那半扇窗是開的。
趁蘭溪在叫罵,她迅速挪過去。探頭一看,這房間竟然身處高層,那底下的走廊離這窗口有足足三層樓的高度。
白望舒被血沖着耳膜,急火攻心,什麼也不顧,隻把眼一閉,縱身躍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