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海大網球部。
傍晚七點的餘晖呈現淡橙還有幾分暗粉,婉如一層朦胧的薄紗,将不遠處的白色教學樓染得絢爛可愛。微風失去陽光溫度的加持,吹在身上神清氣爽。衆人換掉浸透汗水的網球訓練服,迎着晚風站一站,筋骨裡的疲憊酸軟好似都一并拂去,隻剩輕松。
網球部球員三三兩兩談笑着結伴離去,真田弦一郎坐在角落,等着最後一個鎖門。
他一貫嚴厲的面容在此刻有幾分柔和,嘴裡甚至哼着小曲兒,引得經過他人紛紛側目。可他認真專注整理球拍的動作,以及他留給衆人一貫的威嚴,導緻大家多有好奇,卻沒想過上前打擾。
柳蓮二換好了衣服,離開前打算和真田打聲招呼。走近聽真田哼的小曲兒竟不是當下的流行,而是一首名不見經傳的古典樂。
“這是一首很冷門的古典樂,弦一郎是怎麼知道的?”
真田餘光瞥見是柳,便頭也不擡一邊專注手裡的工作一邊道:“雨宮推薦的。”
提到雨宮,柳一下就不覺得奇怪了:“沒想到你喜歡古典樂的勁如此認真,改天我介紹幾首雅樂給你吧,相信你也會喜歡的。”
這話聽着總有幾分揶揄的意味,好像借着音樂隐喻。真田沉默,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柳彎了彎眉眼,目光随即移到真田手上,發現他正在為網球拍換新膠帶,包裡類似的五顔六色新膠帶堆在一起還有很多。
“這些,都是那天你去東京買的嗎?”
柳伸手想揀起一個瞧瞧,卻被真田搶先一步合上包。柳不由得側目,捕捉到真田眼神裡的一絲躲閃。
膠帶是什麼寶貝,竟然看都不給看。
“雨宮給你買的?”
“嗯。”
柳突然間就又不奇怪了,打量了他一會,突然打趣道:“那麼多用不完,不如分我幾個吧。”
“……用得完。”
柳伸手探包:“我拿幾個粉色或者熒光綠的吧。我知道你一向隻愛黑色,對這些俗色很是抗拒不喜。”
真田錯身擋住柳,手中纏膠帶的動作沒有絲毫遲疑,仿佛隻是坐累了換個姿勢。
柳收回手,極力控制着上揚的嘴角,又道:“記得那天我特地拜托弦一郎幫我買東京特賣的膠帶,總要把承諾兌現了吧。”
真田這次沉默的時間有點長。
柳追問:“不會忘了吧。”
真田摸了下鼻尖,沓着眼皮硬聲道:“那本是借口嘛。”
“再說你不是有個多年沒見的同學在青學,讓他買。”
“說到這”,真田頓了下,恢複了一貫肅然的神色,“關東大賽你可不要放水——我們是不可落敗的。”
聽到乾貞治,柳有一瞬失神,不過随即他便插着口袋笑道:“你突然話好多。好吧,我看得出你這趟東京之行收獲頗豐。”
真田不由得想起那場雨中決鬥,神色難掩倨傲。
“不過——”,柳拍了拍這位好友的肩膀。
“盛極而衰,你最好不要大意啊,弦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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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身房。
四千色溫的日光燈平鋪在健身房頂,将每一個角落照得極其明亮,不分晝夜,仿佛隔絕了時間。雖然二十四小時開着排風,空氣中仍有微微的潮濕感,興許是汗水,也可能是淋雨間溢出水汽。通往更衣室的瓷磚印着一串串的濕腳印——晚上八點多對很多上班族來說,夜生活剛剛開始,對高中生而言,一天卻快要結束了。
“嘩——”
真田裹着浴巾,垂頭拉開淋浴隔間的門簾。額前碎發挂着水珠濕哒哒地遮住眼簾,一向淩厲嚣張的氣場似乎都被周身的水汽撲滅了。立海大皇帝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隻是一個有些失落且迷茫的少年。
拓真今天來的有些晚,他想。
雖然他今天可能來得确實提前了那麼一點點,但現在的時間早過了拓真常來的點。
打開手機,收件箱空空如也。
要發消息嗎?
還是算了吧。
也許隻是有事情耽擱了,沒人能預判遲到,就像他自己也不能預判今天會來早一樣,真田想。
為什麼要早來呢?
大概是那天的雨讓身體裡有什麼破土而出、變得不一樣了。
明明才不到一天不見,卻時刻期待着下一次見面。期待到隻要默念對方名字、心跳就會雀躍,期待到即使是漫長的等待、嘗起來都是甜蜜的味道。
隻要見到他就很好。
隻要見到他,注視着他,聽見他的聲音,和他能多在一起待一會。當然,如果還能抱抱他……
真田回憶起唇間的柔軟,指腹下光滑的觸感,想象着手指穿過對方發絲……
不,隻要見到他就很好……
真田抓起毛巾胡亂揉擦着頭發和發熱的臉頰。
真是傻了,他想。
淋浴間到更衣室短短幾步,很快就到。衣櫃拐角處瞥見橫凳上扔着的衣物邊角、莫名的熟悉,果然繞過去後,便見到那個熟悉的背影。
也許是浴室離得太近,花灑的聲音持續不斷,雨宮并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
他三兩下将衣服脫個精光,隻剩條四角短褲斜挂在胯部,正彎身在地上包裡翻找着健身衣物。其間因為内褲摩擦的部位有些癢,還伸進去用手指勾了勾。
空氣一瞬變得燥熱,側後方突然傳來響亮的開鎖聲,雨宮快速套上一件上衣,側過臉瞥見真田掩藏在衣櫃門後的半個背影和一隻通紅的耳朵。
雨宮回頭套上褲子,邊穿鞋邊納悶:“這麼早?你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