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聊聊。”他重新坐回辦公桌後,與黎耀面對面。
今天梁韻亭的香味在他可以良好忍受的限度内。黎耀接受他的邀請,問道:“你覺得我像是需要被治療的患者嗎?”
梁韻亭搖搖頭:“我們之間的關系是由您定義的,我隻是覺得,您看起來很累。這樣随意聊聊天,也是很好的放松。”
黎耀笑了一聲,不知是笑梁韻亭的無知還是自嘲:“做刑案哪有不累的。”
梁韻亭贊同:“造成的精神壓力相對而言會更大。偶發或持續性的失眠、焦慮、心情低落都很常見。個案如果有卧底經曆,長期處于壓抑狀态,就更容易發生心理問題。所以我們也一直在呼籲将情感勞動也納入勞動保險補貼。”
黎耀隻說:“我沒有這些症狀,就是工作而已。”
“但我聽說,您很工作狂耶。”
“習慣了。”
“您在警官學校時也一定很努力吧。”
“不努力怎麼糊口?”黎耀反問,覺得梁韻亭真是不食人間煙火,沒吃過苦的人要怎麼做心理咨詢?根本不懂普通人的生活。
梁韻亭接着問:“所以您進入警署,隻是為了穩定地賺錢?”
黎耀否認:“也不盡然。抓到罪犯、讓他們受到懲罰,會讓我感覺很好。”
“您這樣出于理想的公職人員讓我們普通民衆很有安全感。”
黎耀挑眉:“你也算普通民衆嗎?”财閥家的大小姐。
“當然,您對我有什麼誤解?雖然我不像您這麼努力,但也是花了半年功夫才考下的持牌咨詢,還在到處拉業務攢口碑的階段,已經連續一周沒睡過好覺了。”梁韻亭沒有诘問黎耀為何私下調查他,而是繞回對工作吐苦水。
“你也會因為工作睡不好嗎?”
“當然!和您一樣,我也是把心理咨詢當成事業來做的呀,我也壓力很大的。”梁韻亭瞳孔放大,受驚幼鹿似的看着黎耀,像是哀怨地控訴他竟然不相信自己。
“我沒有質疑您的意思。”黎耀急忙解釋,“隻是有些驚訝。”
“我明白的。”
或許是為彌補對方的委屈,或許是那持續纏繞的輕音樂營造了太适宜交心的氛圍,黎耀情不自禁坦誠出他從未準備說過的心情,“咳,如果說工作中心理壓力,其實我會通過更專注的工作來忘記使我有壓力的事。”
“比如……破不了案嗎?”
“那是經常會發生的事,算不上壓力。
“您不會為抓不到兇手苦惱嗎?”
“當然不會,那樣我早就瘋了。我會盡全力,不代表我要因此懲罰自己。我苦惱的是……會對不起我的同事。”
“我不明白?”
“我希望他們不要因為我錯誤的決定付出代價。”
梁韻亭鼻子輕輕皺起,用一種慰藉的、憂心忡忡的眼神注視着他:“就算有代價,也不是您的錯。”
“你真的這麼認為嗎?我是行動的負責人與計劃者。”
“真的。”梁韻亭斬釘截鐵地說,“您又不相信我了嗎?”
“我相信你。”黎耀覺得他在着魔,明明他們之間沒有水晶球,隻有梁韻亭交叉的雙手和他喝過的水杯,杯沿還留着豆沙色口紅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