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相處的時候,梁韻亭幾乎沒有與家人聯系過,他也沒有避諱過親緣單薄的事實,偶爾還會給黎耀發些有關父母的通稿進行一番冷嘲熱諷。黎耀在這時候感受到梁韻亭的幽默天賦。
如果梁韻亭不願意去,要說服他嗎?“我們全家都很歡迎你”——這也太誇張了。“就是吃個飯,什麼也不用說”——好像很不尊重人。分開過節嗎?——黎耀拒絕考慮這個選項。
另一方面,如果梁韻亭同意了,黎耀也不想家裡人對此表現得煞有介事。
但接近三十歲、多年獨身的大兒子突然間有了戀愛對象,還領回了家,很難不被他們小題大做。尤其是那兩個搗蛋鬼,剛讀中學的女孩正是為感情故事興奮的時候,絕對會煩他一整年還不止。
黎耀忽然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他一直不情願談戀愛的原因。僅僅是這樣的小事就讓他擔心雞毛蒜皮演變成雞飛狗跳,等到以後……
長痛不如短痛,随機應變好了。
黎耀捱到下班,在路上買了熟食和蛋撻。
到家。梁韻亭已經盤腿坐在沙發上,悠哉悠哉地吃薯片。
黎耀心裡羨慕了一瞬,然後生出奇異的滿足感。好似才發現灰色沙發上原來一直是留了空缺的狀态,如今拼圖的一角被補齊、畫家完成點睛之筆,由黑白線條組成的房間重獲生機。
擁有戀愛關系還是快樂遠大于麻煩的。他想。
吃過晚飯,黎耀與梁韻亭靠在一起看電視。敏感的話題的提出要選好時機。
“最近路邊的小店都裝扮很漂亮,很多都挂上了燈條。”要有鋪墊。
“是嗎?我看看……因為禮恩節要到了吧?”要不經意地關注對方的表情。
“有什麼安排嗎?”要先行引導。
梁韻亭不明顯地笑了一下:“還沒想過,你覺得呢?我都可以。”
“要不要到我家過?”黎耀一下下捋着梁韻亭的頭發,狀似随意地問出口。
“好啊。”梁韻亭一口答應。
黎耀反而愣了愣,甚至懷疑梁韻亭有沒有聽明白他的問題:“你同意和我一起回家過禮恩節了?”
“對呀。沒想到我答應這麼爽快嗎?還是說……你家有什麼洪水猛獸?”梁韻亭覺得有些好笑,既然黎耀無所謂讓他這個危險人物接觸他的親人,他有什麼好怕的?
更何況,飾演家庭和睦、相敬如賓的戲碼可是他的強項。而這隻是一次微不足道的……陪同拜訪。以“節日”的名義。
“當然沒有。”黎耀松了一口氣,“那我就回複家裡人了。”他低頭親了一下梁韻亭唇角。
梁韻亭點了點頭,更本質上,他不太明白黎耀為何一副謹慎的模樣。他不太在意這些節日,也不了解其中的儀式活動以及象征作用。在稀薄的童年印象裡,父母似乎是會在禮恩節回家過夜的,傭人當晚會放假。但從他上中學以後,這一環節也逐漸消失了。梁韻亭努力回憶,也想不到所謂節日的特殊性,隻能模糊地意識到人們和商家是看重的。他并不太清楚具體要怎麼“過”,但是在黎耀自以為掩飾很好的灼熱注視下,他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梁韻亭見黎耀打電話時超乎預料的喜出望外表情,開始疑惑他是否作了對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