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刺中了容适的心思。
他不正常,自小便是,他心底清楚得很,可從未想過要去改變什麼。可遇見她不過幾日時間,他便萌生了想要改變的想法,哪怕隻是一點點。
“皇奶奶可對你抱有期望得很。”
容适垂下眸,默不作聲。
待他們到了月理樓,樓中已然坐滿了一片人。其中大多都是那日前來詩會的少爺公子。
“台子上怎的如此清冷?”太子皺眉,不滿質問。
下一秒,華燈初上,琴音四起。
“素歌姑娘來了!”
一位身着紅紗,衣袂翩翩的女子踏着素琴聲而來,腰肢細膩柔軟,似雲間仙子,也似人間妖姬。
端的上是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看得台下的一衆男子眼都直了。
才子好美人,雖是煙花之地,有了這群文人騷客,便總能鍛造出些所謂“佳話”來。
一舞畢,畫舫月理樓的媽媽——花娘,走上了台,拉過舞妓的手。
“老規矩,今夜想與誰共度春宵,便由素歌姑娘抉擇。美人心意總是琢磨不透,各位公子可莫怪呀。”
素歌精緻的面容露出得體的笑,美目流轉在台下的男人之間,自帶撩人的氣場。
“快選吧!”
“是啊,素歌姑娘選我呀!”
若被素歌姑娘選中,絕對能成為京城一大令人豔羨之事。
起哄之聲一浪蓋過一浪,卻遲遲不見人行動。
約過了一盞茶時間,素歌才忽然停下目光,款款走下台,走過了一群人。
被錯過的人是滿臉失望,後頭的人卻是愈加興奮。
她的步子恰走向太子的方向,衆人見素歌看中的竟是太子,哪管心中再失望,也不敢多說什麼。
哪知,她卻停留在太子的身邊,目光落在太子身邊之人上。
“公子,與小女共度良宵,可好?”
衆人将目光集中在此人身上。
幾個眼尖之人,立馬認出這便是近日傳言中重現在人們視野的四皇子。
素歌姑娘人美,眼神卻不太好啊,不選太子殿下,卻選這個廢物皇子?
“素歌姑娘可知,身邊這位可是太子殿下,還是好好考慮一下?”
“身為君子,自然是美人說什麼,便是什麼了。”太子容欽擒着笑,喝了口小酒,看戲般看向容适,“你說是吧,四弟?”
容适緊抿着唇,說不出話來。
不知是哪個大膽的,喝多了酒沖上了腦,竟是喊出一句:“四皇子生性懦弱,上次詩會落荒而逃,怕是配不上素歌姑娘!”
“……”
又是這般……被人惡意或失望的眼神包圍,充斥的嘲諷不是從耳邊響起,而是在腦海裡翻湧。
容适開始覺得頭暈目眩和反胃,想說的話一下子被禁锢在了喉間,握緊的手也止不住地開始發顫。這次發作得比此前更甚。
他不想這樣,卻無法控制自己。
忽然間,琴音再次乍起。
已然垂下的珠簾後邊,突然多了一女子曼妙的背影。
着裝沒有素歌華麗,也沒有過多的裝飾與點綴,可纖細的身姿,如玉的骨感,瞬間就能令人印象深刻。
所有的目光都被台上之人吸引走,忘了容适的存在。
鼓點響起,女子足尖輕點,皓腕撩動,演繹出不一般的韻律。
若說那素歌姑娘的舞風情,那這位女子的舞則是柔中帶剛,不顯世俗,不入凡塵。
一位男子直接叫住了花娘,“這位姑娘瞧着甚是不錯,既然素歌姑娘已有中意之人,不如便将這位姑娘給我如何?”
花娘也是奇了,連她也不知這台上的姑娘是誰,本沒有這一出呀!
這位女子蒙了面紗,可移步轉形,手足都是用了力的,别有一番意蘊。
隻見她一個步調偏飛,穩穩落下舞台,速行至素歌姑娘身旁,執起一人的手。
衆人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女子便拉着人起身一轉,出了月理樓,不見了身影。
徒留下一衆不明所以的賓客,眼帶促狹的太子。
出了月理樓,溫雪拉着容适,避開了其他人的視線,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正好在主樓的背面,随荒涼,卻可以看到湖面的景色。
溫雪駐足,放開了手,揭開了面紗。
容适看了兩眼自己空了的手,又看向溫雪。
果然是她,找到她了。
她下台走近自己的時候,他隻看了一眼,便認出了她。
他的心開始跳,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
“原來你,你是這的舞妓。”
溫雪哭笑不得,她一場别樣的“英雄救美”,卻被對方當成了舞妓。唯一可喜的是,可見她跳得還不錯。
要知道,自前世以來,她可是多年未曾跳過舞了。
“若我真是舞妓,你會瞧不起我嗎?”
容适忙搖頭,生怕被她誤會,“怎會!我一直在尋你……”
來這種地方尋她?
溫雪轉念一想,今日之事,又是太子邀約,太子怕不是故意的吧?
心中不平,便更放緩了語氣:“無法面對這麼多人,往後便不要勉強自己。”
容适眼中透出一絲訝異,随即生出些許的自我厭棄,“你怎麼知道我……”
溫雪打斷他,聲色如湖底的月光,“子安,有些事無需說出口,自然會明白。”
一字一句,如泠泠清水,将他的不安除去。
他的心逐漸平複下來,“那往後,我該如何尋你?”
“每月逢七,我們便在百花亭見。”
“好。”
月光缱绻,躲進了夜色裡。
這般,倒真如幽會了……
溫雪羞得側過身,一言不發地看向湖面。容适卻轉頭看她的側顔。
她在台上舞動的模樣浮現在他的腦海,似一幅絕美的畫卷。
他輕聲道:“往後别這般了。”
因你太過美好,令人忍不住……想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