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素歌順勢答道。
然而,容欽望向她的眼底,卻仍是暗藏疏離,毫無情意。
他想起了一年前。
畫舫青樓,煙花巷柳,夜夜歌舞升平。
容欽常往來于此。
有一回,他故意想戲弄一下總是不苟言笑、不善交際的四弟,于是有意帶着容适去畫舫青樓看舞姬跳舞。
那日青樓裡,來了一位他未曾見過的舞姬。
這名舞姬名喚素歌,一身紅衣勝火,嬌媚卻不讨好,盡顯自由放縱之感,雙足輕點,翩翩起舞,令人知曉了什麼叫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她身形款款,走下了舞台,卻略過他,走向了他的四弟,連眼神也未曾給他一個。
于是他裝作毫不在意的模樣,甚至忍不住嘲了兩句他這性格木讷的四弟。
然而沒過多久,四弟便被一女子帶走了,隻留下素歌姑娘一人站在原地,飽受男子注目。
她卻對自己的尴尬處境不甚在意,隻是婉轉地笑了,轉過身翩然離去。
仍是眼神也不給他一個。
容欽心中暗暗自嘲一番,卻是忍不住離席而去,翻過層層障礙,偷偷進了畫舫後台,腳步停在了素歌房間的窗棂外。
透過紙糊的窗戶,燭光照過來,能瞧見一道美人的身影。他呼吸一滞,轉身靠着牆,心中暗罵自己怎的做出如此小人勾當。
此時,一男子突然走進房門,到素歌身邊,手中拿出一樣東西遞給素歌。
容欽心中一悶,原來人家姑娘已有心上人。
他心道自己一個流連花叢無數的太子爺,竟然如做賊般在此偷窺,真是令人笑掉大牙。
他才不要做這“梁上君子”,也不要做無謂的插足,于是傲氣轉身,準備離開。
誰知,那男子開口了:“暗線來報,天啟最新制作的城防圖,放置于太學藏書閣,你去将其偷來。”
容欽聞此,猛地蹙眉,頓住了腳步,氣息也冷滞。
這女子,竟然要偷天啟的城防圖?!
他雖不喜朝政之事,但事關本國安危,他身為太子,絕不可坐視不理。
隻聽素歌沉默許久,也沒有接過那人手中的東西。
半晌,她暗含冷冽的聲音響起:“我不想再見戰争,民不聊生。”
那男子冷笑一聲,“生是大遼暗探,死了也隻能是大遼暗探,你沒有選擇的權力,這一次任務你必須做。”
容欽心中瞬間了然,她定是近日盛傳的北遼暗探。
然而,她那句“不想再見戰争,民不聊生”卻是記在了他的心裡。
不久後,容欽竟日日守在太學門口。
直到那日,恰好看到一個熟悉的女子身影,正翻牆而出。
太學白日開課,人多嘈雜,戒備不嚴,到了夜晚之時,戒備守衛要比白日裡森嚴數倍。因此他賭這位素歌姑娘,會選擇白日裡,離藏書閣最近的圍牆進入。
半猜半賭,竟讓他等到了。
他懶散地倚靠在牆邊,扇面一甩,輕笑一聲。
“果然是專業暗探,這翻牆的位置選得不錯,身手也很了得。”
素歌猛然轉頭,與容欽對視上,目光透露着危險。
“你是……天啟太子?”素歌認出了容欽,心中暗暗一驚。
轉而似乎松了口氣的樣子,道:“既然叫你抓到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一個敵國暗探,竟然是連掙紮也未有,直接選擇了放棄。
容欽無所謂地搖搖扇子,“我何時說過我要抓你?”
“你就一個人?”
“自然。”
“不怕我将你殺了?”
“你不會。”
素歌看着面前這自信的男子,嗤笑一聲,亮出手中小刀。
容欽還真被她吓了一跳,急忙道:“你若是将城防圖交出去,便是害了天下百姓。”
素歌瞥了他一眼,冷聲開口:“我不過隻是任人擺布,隻為完成任務的傀儡,我有何做主的權力。”
“你可以有。隻需留下這城防圖。”
“憑什麼讓我信你?”
“就憑我……一言既出,驷馬難追。”
容欽有些汗顔,這承諾,好像是沒什麼說服力。不過素歌似乎是有些信了,隻是眼神有些黯然。
“可任務失敗,我一樣身處危險之中。”
“那就來我太子府,我護你周全。”
他說得堅毅。
素歌微微一愣,緊握小刀的手,忍不住松了松。
于是京城中便有了太子愛美人,竟将青樓舞姬收入府中,金屋藏嬌、以琴和舞的“美聞”。
這一晃,竟是這麼久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