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要兇你,隻是打狂犬疫苗會很痛的。”
“我知道。”沈舟淵說:“是我太魯莽了。”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你沒有很兇。”
風搖着樹葉聲沙沙的,不知道想到什麼,沈舟淵突然笑:“像在撒嬌。”
沈舟淵不是第一個這麼說她的人。
謝梓瑜故意瞪大了眼睛,緊繃着自己的表情,想要裝作極其兇惡的模樣,沒想到對方笑得更大聲了。
“沈舟淵!”
她惱怒喊出他的名字也像是在嬌嗔。
“他真的滿嘴都是謊話啊……”
似是喃喃的自言自語在這樣的距離足以被謝梓瑜聽清。
很神奇,即使對方沒有吐出那個人的名字,謝梓瑜也清楚“他”指得是誰。
明豔的花瞬間垂頭喪氣的,“他又說了我什麼壞話?”
翻翻找找中,沈舟淵播放了那天早上的話,江原和兩個室友的話原封不動被放出來,蹲着的女生環抱自己的腿,肉眼可見地沮喪。
“他一直都這麼說我的嗎?”謝梓瑜問。
“或許?”沈舟淵回:“這點你應該比我還清楚。”
是的,她很清楚。
見過她所有模樣的江原會說她胖得像小豬,苗條些才會好看;會說她笨,那麼簡單的題都不會,以後小孩随她該怎麼辦……
江原會說因為親近才會抱怨,因為他們相處得像家人,所以缺點也會更加清楚。
每每把她惹生氣了,江原又會來哄她,“因為習慣了,大家都這樣”諸如此類的話,将這些刺耳的言語粉飾過去。
其實早有預見,他會說那樣的話也不足為奇。
被打擊過很多次的謝梓瑜早已習慣,收拾好心情後對江原更加厭惡,“你怎麼總是錄音啊?”
她好像發現了盲點。
沈舟淵私底下很愛笑。
記憶中那張高冷清俊的臉,早就被他溫淺笑意柔和的眉目所替代。
他偏側着頭,沖謝梓瑜眨了眨眼:“替你保留證據。”
“他都那樣對你了,你不該給他一個狠狠的教訓嗎?”
風帶着雲飄過,整片天藍得很徹底。
一大片一大片,像是蔚藍的海,讓人心情很放松。
謝梓瑜看他,“那你相當于是我安排在渣男身邊的卧底了。”
極其配合她的沈舟淵故作嚴肅道:“Yes,Madam。”
兩人對視一眼,都不約而同地笑出了聲。
原本在謝梓瑜腳邊蹭的小貓,或許是習慣了沈舟淵的存在,開始試探性在他身邊打轉,然後聞到熟悉的味道後,喵喵了幾聲主動伸頭去蹭。
原本蹲着的兩人在謝梓瑜放下心防打開話匣後,不自覺地并肩坐着。
大部分的時候都是她在說話,沈舟淵在聽。
這裡雖然跟操場被圍牆攔着,但那頭喧鬧的聲音隔不住,越過高高的牆頭傳到了這一頭。
說着說着沒有得到回應的謝梓瑜感覺到肩頭上有輕撞。
她扭頭發現是睡着的沈舟淵垂着頭,不小心靠在她的肩頭,随時都可能靠上來。
他看上去似乎很累。
其實都是朋友了,讓他靠一下,睡得舒服些也沒什麼吧?
正猶豫着,悠揚的旋律從口袋中傳出,沒有靜音的手機在電話撥打過來時發出了突兀的聲響。
謝梓瑜發現昏昏欲睡的人睜開了眼,“不接嗎?”
還在猶豫的少女慢了半拍,反應過來後瞬間漲紅了臉,手忙腳亂地接起了電話。
那頭是江原疲倦的聲音,像是在壓抑着什麼情緒,低低地喚着她的名字,“我們可以談談嗎?”
本來發脹的大腦瞬間清醒,謝梓瑜下意識皺着眉拒絕:“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
轉好的心情蓦然被破壞,心裡的反感與不滿在不知不覺中又上升了幾分。
正準備挂斷時,那頭沙啞的聲音帶着幾分哽咽:“小瑜,你真的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嗎?”
“十幾年的感情,我們确認關系了三年……”
輕柔又懇求的語氣與記憶中那個穿着藍白校服的少年重疊,本來十分肯定的心因此忍不住顫動了下。
謝梓瑜并不是心軟,隻是她想到年少時少女心思,有點對江原心生怨恨。
那麼長的時間,很難不在意。
記憶中藍白時的明媚,也很難在短短的三言兩語中磨滅。
握着手機的手很緊,緊到她自己都沒發現骨節在發白。謝梓瑜張了張嘴,可要拒絕的話跟眼眶中蓄起的淚一樣打轉,怎麼都沒說出口。
聽到久久沉默的江原還以為自己有戲,失落難過的語氣帶着難以隐藏的雀躍,努力地想要争取最後的機會。
“小瑜,我知道你還喜歡我,雖然不知道誰在你面前亂說了什麼,但是……”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電話那頭有一聲輕輕的歎息,緊接着是男人的低語。
“别哭了,他不值得。”
江原滿腹草稿爛在了肚子裡,後面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完就被那頭的聲音所打斷,好不容易壓下的怒火在頃刻間升起。
那麼輕的呢喃卻如此清晰,即使不在現場,他也能想象出兩人的距離是如何近。
一想到一個男人與小青梅的距離近到共用一個話筒的輕喃,怒火中燒的江原大腦在此刻分外的清晰,原本卑微懇求的語氣也變得無比冷靜:“他是誰?”
兩邊都在靜默中,他仿佛能聽到那頭男人的呼吸聲。
他在等謝梓瑜的解釋。
沒想到沈舟淵會突然說話,眼下指腹的溫熱,摩挲着眼淚的動作輕柔,謝梓瑜愣愣地看着他湊近在自己的手機旁。
男人高大身軀散發着溫度籠罩着她,說話間吐出的氣息覆在指尖上,留下了潮濕的痕迹。
那頭的江原始終沒有挂斷,正在沉默地等待她的答案。
可她心跳如雷,緊張加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太近了……
沈舟淵與她對視,彎起的眼眸裡帶着些許的狡黠。
這樣近的距離,謝梓瑜忍不住盯着他在動的薄唇。
沒有經過唇膏潤色的唇瓣上唇紋模糊,淺淺的唇若桃色,此時樹上嬌嫩的花瓣随風蕩下來,從她的眼前飄過,襯得那抹唇色豔麗了幾分。
這張唇看着就很想被親死的感覺。
大腦那一瞬間宕機,謝梓瑜不合時宜地想。
完全沒在意沈舟淵說什麼,也忘記了在電話那頭還在等待的江原。
“謝梓瑜。”江原似乎已經等的不耐煩了,喊她名字時的情緒很明顯。
她無意識地把電話挂了。
回去後的當晚,謝梓瑜做了個夢。
夢裡的沈舟淵跟今天下午一樣湊得很近。
這回她看清了對方的口型——
氣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