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體特征是指那些用肉眼直接就可以觀察到的特征,局部特征是指指紋上的節點的特征,這些具有某種特征的節點稱為特征點…”
“紋形、模式區、核心點、三角點,紋數……”
這一世可是要真槍實彈見真章的,說不定會用上呢?這是最後一次,每個機會都不能再浪費。
指針指向十一點的時候,教學樓裡響起了清場的鈴聲,在薩克斯風的旋律中,大爺開始挨個教室趕同學離開。封雪和鄭楠一直堅持到熄燈,才收拾東西,悄悄從地下車庫溜出去。
“你一晚上就看了那點東西啊?啧啧……太慢了吧,我都開始第二輪複習了哦。”鄭楠抱着電腦,笑嘻嘻道。
“……你閉嘴吧。”封雪沒好氣道。如果從前世算起,這都不知道是她的第幾輪了,實在是看不進去,還不如看點新東西。
校園裡隻剩寥寥幾盞路燈還亮着,兩側高大的樹木在夜風中沙沙作響。以往她一個走的時候,總是會不自覺加快腳步,渾身緊繃,生怕黑暗裡竄出什麼東西來。
而此時鄭楠走在前頭,背過身倒退着跟自己說說笑笑,深夜也變得平淡而溫馨。
她們從任課老師劃的不同重點,聊到考試在哪間教室,又轉向讨論某道真題的答案,玩起了押題遊戲,最後說到暑假的實習計劃。兩個女孩的聲音清亮又暢意,充溢着對未來的期待,讓如水的月光都顯得黯淡了幾分。
這種有人陪伴的踏實感,讓封雪再次找回了生活的實感,不由自主把思緒飄到了剛剛告别的另一人身上,不知道他是否也成功回到了地球那一端的校園呢?
趙逸池這邊就沒這麼溫馨了。
他從宿醉中醒來,頭痛欲裂。落地窗外,一縷晨光穿透了曼哈頓的天際線,照射在微波粼粼的哈德遜河上。
過山車似的劇烈颠簸,變為酒桌遊戲的推杯換盞,掌心匍匐的熱度仿佛幻覺,殘存的記憶告訴他昨晚又是一場徹夜狂歡的派對。
他起身洗了個澡,随意披了一件上衣,開始做早餐。
一個人吃,也沒什麼興緻。他草草解決,拿出手機打開微信,已經找不到置頂的那個人。
她在幹什麼呢?是成功回到了前世,還是回到了他們約好的時間點?
現在他的生活裡,一點她的痕迹都找不到了。一切洗牌清零,回到前世的時間線。
但他已經開始想象,如果此刻封雪也在紐約,就坐在他身邊,又會是什麼樣呢……不知不覺,竟有些癡了。
範昀曾這時候來了電話,帶着點不懷好意的笑,“起了?聽說昨晚你豔福不淺,Constance喝完說要跟你回家,你給拒了……”
有這回事兒?這是誰……趙逸池3.0版本表示完全沒印象,他隻好模棱兩可應了一句:
“我又不是fuck boy,對跟陌生人上床沒興趣。”
“陌生人?come on bro,都認識一個多月了,我看你們平時也有說有笑的。”
“怎麼?你要做拉皮條的?”趙逸池嗤笑一聲,“我跟誰都能聊,不碰她就圖個清靜,我不想在工作場合還要變成别人的談資。”
“得,”範昀曾讨了個沒趣,“我無意插手你的性生活,但今天的晨會可不能再翹了吧?總這麼吊兒郎當的,怎麼洗掉纨绔的刻闆印象。”
“靠你了。”他懶懶回應,總覺得範昀曾嘴裡的自己好像上個世紀那麼遙遠。
閑扯了幾句,看時間還早,他家距離M所大樓也就十多分鐘腳程,趙逸池打算晨跑過去,讓自己清醒清醒。
天氣還不太熱,跑到辦公樓也沒怎麼出汗,一路掠過形色匆匆的上班族和四處張望的遊客,他順便買了杯咖啡,在健身房換好西裝,不緊不慢地趕上了晨會。
會議室外正好撞到範昀曾,他湊過來低聲道:“Constance今天居然請假沒來……啧啧,平日裡盛氣淩人的,走到哪都拿鼻孔看人,這下估計不緩個幾天沒臉來了。”
“這跟我有關系?”趙逸池失笑。沒辦法,他實在是想不起來這号人了,也記不清模樣。
見他神色淡淡,範昀曾适時結束了八卦時間,轉入正題:“上次你說wealth management今年不打算發return,怎麼樣?還有什麼小道消息沒?”
剛刷新了程序的趙逸池當然答不上來,隻好先兩三句話糊弄了過去。今天這場晨會,意外見到了平日裡神龍不見首尾的Nelson,他剛從歐洲休假回來,整個人精神煥發,與夢中那個瀕死掙紮的形象截然不同。
直到前世被卷入Nelson的被害案前,趙逸池從未認真關注過這個交往并不算多的前輩,也不會刻意去回想往事的細枝末節。畢竟,他從金融轉行法律,并沒有料到自己有一天還會跟Nelson有這樣的牽扯。
這是個非常典型的高加索白人男性,生活環境優渥,掌握特權且自知,說話做事帶有常年處于上位者姿态的漫不經心。此刻,作為這場會議的主角,掌控着所有人注意力,他看上去仍舊沉穩和笃定,面上總是帶一絲陰鸷的笑,喜歡用玩笑似的語氣說出最犀利尖銳的話語。
這應該是Nelson最風光得意的幾年吧?趙逸池不自覺轉起了筆,在心裡琢磨拼湊着對這個人的印象。前世EC案爆出來之後,再次在M所見到的他,正作為談話對象接受内部調查。明明隻過了三四年,Nelson卻沒有了那種目空一切的傲慢感,臉上是揮之不去的陰雲,壓出了眼角深深的笑紋。
直覺告訴他,那是生活在恐懼之下積累而成的外部表現,Nelson一定在害怕着些什麼,而到底是什麼能夠讓這個在行業内叱咤風雲多年,根基深厚的人怕成這樣呢?
趙逸池心頭突然湧上一絲悔意,真的要讓封雪也面臨這樣的險境嗎?
不行,他不能讓她什麼都不知道,無所依仗地來到這裡。他必須,必須要抓緊時間,獲得更多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