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目的地後,門章臣深深吸了一口山裡的新鮮空氣,再緩緩将之吐出胸膛,蓦然如獲新生。
再不到站,他就不知道聊什麼了!
雖說平時也沒少和岚閑聊,這孩子人小鬼大,獲取信息的渠道意外的多,門章臣通過他也知道了不少消息,譬如外界對濑名泉與遊木真的評價,譬如他們家庭狀況之類的。
但是,體諒一下為了參加這檔活動而連續幾天瘋狂加班還得兼顧學業的未成年社畜吧!
他原本是想通過這短暫的路程休憩一會兒補補神,為什麼要被迫卷進這群小孩子奇異的勝負欲中?
“唉,饒了我吧。”他叉腰歎氣。
“怎麼了?”褲腿傳來被人拉扯的動靜,門章臣低頭對上千星好奇中隐含擔憂的視線,隻聽見小孩糯糯地詢問:“章臣哥哥不舒服嗎?”
“是不是最近工作太勞累了?”
“還是有點暈車?”他從腰側的小口袋翻出一包兒童暈車貼與抹起來清清涼涼的膏藥,示意門章臣彎下腰,“要不要塗點這個?我平時暈車經常會用到。”
其實是因為你們聊天聊得太火熱,以至于激起了鳴上君的好勝心……這種事實根本沒辦法當着這孩子的面說出口啊,反而會顯得他像個心胸狹窄的壞人。
門章臣無奈又妥協地撇了撇眉,一副敗給你們的模樣俯下身來,任由小孩在他的太陽穴輕柔地塗塗抹抹。
“好啦。”
膏藥的薄荷香萦滿鼻尖,清清涼涼的藥效稍稍舒緩了頭腦連日勞累的脹痛。
門章臣将垂落的劉海往耳邊輕撥,竟疑心獲得了某種比微涼的風更柔軟的舒适,或許是孩子綿軟的指腹,或許是汨汨水流化開的碎光。
似乎……成了被照顧的一方。雖然對方是個比自己小得多的小孩子,但總感覺……還不賴……
果然自己最近壓力太大以至于燒壞了頭腦嗎?
“章臣,你在哭嗎?”
沒等門章臣斂去稍顯恍惚的神色,另一雙手啪的拍住他臉頰兩側,後輩熟悉而霸道的口吻于耳畔響起,刹那戳滅他内心漫無目的膨脹的氣球。
“章臣,可憐的樣子,讓人覺得很可愛。”
“但是,不想被除我以外的人看見。”
鳴上岚像守着财寶的龍将門章臣的臉轉向他所在的方位,目露警惕地隔開千星與門章臣的距離。
“啊,你這孩子不要總是吓人一跳。”
門章臣歎了口氣,對于鳴上岚出人意料的發言卻已習以為常。
自從他幫這孩子解了幾次圍,就仿佛被對方認定了一般,有時候甚至會說出“章臣是屬于我的”這類占有欲強烈的宣言,被跟蹤更成為了家常便飯。
打住,越想越糟糕是怎麼回事?他究竟何德何能學會了适應這些事情啊?
“那麼,這些就交給岚啦。”
被警惕的千星也不惱,他将手裡的暈車貼和清涼油交給鳴上岚,笑着說:“岚的話,一定能做好的。”
“是,我會更加努力的。”鳴上岚闆着臉發誓,一直以來為門章臣而争強鬥勝的信念卻悄悄洩氣了那麼一瞬間。
哪怕做過使人摔跤之類過分的事情也要站到章臣身邊的自己,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對這個切實注意到章臣苦惱的千星說出惡劣言語。
比起僅僅不為章臣帶去麻煩的自己,這個人能夠解決章臣的麻煩。
鳴上岚不想發出那樣相當于服輸的聲音。因而他唯有守着門章臣,就像馬可瓦爾多守着他偶然發現的蘑菇,那本該充盈着心靈的美麗發現,卻使他狂熱地試圖将其占有。*
——他被嫉妒和猜疑包得嚴嚴實實。*
“請你們,不要再糾纏章臣。”
“請你不要叫他哥哥。”
“他是,隻屬于我的東西。”
說不出口,當着這個即使被他警惕也依然好脾氣微笑的孩子,鳴上岚怎麼都無法說出口。
“我是鳴上岚。”他鄭重地念出自己的名字,如同一位迎戰的士兵筆直地望向千星,“岚是父母起的名字,有可怕的感覺,所以不喜歡。”
“請盡量稱呼我為鳴或者鳴上也行,請這樣稱呼我。”
“那麼,鳴也試着稱呼我為千星如何?千星,星星,小千,怎麼都可以哦,畢竟星海君聽起來像在叫我們家的其他人。”
千星将兩人帶向人群之中,鳴上岚聽見他輕快的聲音乘着風沖浪似的旋轉,仿佛樹葉沙沙作響的和聲,他一貫不熟悉這些,難免生怯。
但那輕快的聲音仍踩着風的樂曲在身邊遊來遊去,使他避無可避:“雖然這樣說有些大言不慚,但是我也想和鳴變得親密。”
“哼。我看你和誰都想變得親密,你這個花心大蘿蔔!”樹底下,等千星等得又開始煩躁點手指的濑名泉耳尖地抓住這句話,有些酸溜溜地反駁:“這種暴力男有什麼好親近的。”
對此,鳴上岚并不反駁,僅作勢舉起手。
濑名泉一個激靈,趕忙跳到千星背後,虛張聲勢大喊:“又來!你個魔鬼!暴力狂!要不是爸媽會看,我遲早有天要和你決一死戰。”
“切。”
“可惡!你是在瞧不起我嗎!”
“嘿嘿,哥哥,加油。”
眼見場面即将再度陷入混亂。千星與門章臣各自按住蠢蠢欲動的小朋友們,均在對方眼中找到幾分感同身受的同情。
所幸樂呵呵看了半天戲的僧人在事态失控前介入,對方清了清嗓,雙手插袖,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了句:“諸位,我們的拍攝開始了哦。”
“看到那邊的鏡頭了嗎?要和你們各自的家長們先打個招呼嗎?”
濑名泉周身的熊熊氣焰一滞,他向後猛地甩頭,如遇見天敵般僵硬着身軀,并将一雙神氣貓眼瞪得極圓,全身心演繹着後怕二字。
“嗨......爸爸、媽媽。”
他一面皮笑肉不笑地沖鏡頭打招呼,一面走近千星身側對他腰間的軟肉施以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