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祭後,千星轉去夢之咲的消息不胫而走。
熱度瞬間被點爆的讨論貼,嗅到商業機遇的娛樂記者,校内他人或明或暗的隐晦視線通通随之而來。千星不負他超級偶像的名頭,輕而易舉地就為夢之咲這艘逐漸停航的巨船引來一陣陣浪潮。
然而對于自己所引發的騷動,千星本人倒是在視線中心泰然自若地保持原有步調,認真上課、認真營業乃至認真睡眠,簡直健全得使人根本挑不出一絲有機可圖的爆點。
娛記不得不扼腕而歸,粉絲則暗暗收起沖鋒武器,至于千星本人,正在低檔暖風的柔和吹拂下睡得香甜,他輕微咂了下嘴,夢裡尚彌漫着久久不散的櫻餅清香。
“千星親,醒醒,要準備上課了。”
到嘴的櫻餅突然消失,千星顫了顫眼睫,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人在輕輕搖晃他的肩膀。
他側過頭用臉頰軟肉蹭了下對方的胳膊,眼睛微微挑起一道縫隙,嘟囔道:“拜托,再給我一分鐘就好了。”
這是千星多年來都沒能改掉的一點壞習慣——賴床。原先他獨身一人時尚且能有所克制,然自從有了茨這個盡職盡責的人形鬧鐘,千星反倒愈發放飛自我,絲毫不擔心自己會因睡過頭而遲到。
雖然最近一段時間不得不跟茨分開,所幸還有仁兔這位知根知底的好朋友知曉“聞鐘尋星”,特意巡了一圈,将在學生會會議室沙發上小憩的千星找見,免得人耽誤了上課時間。
“真是的,你這家夥每次說一分鐘都不止一分鐘。”仁兔無奈地揉了揉千星的臉頰,“起床啦,要是被你的粉絲看見,濾鏡一定會碎一地的。”
“再不起床,我就把你這副模樣拍下來發布到官網上。”
然後做成小卡……
仁兔的思維蓦然發散,竟然覺得這樣也不是不行,即使他手裡已經集了很多張千星的稀有小卡。
但這種好東西他又不會嫌多。
“唔……成鳴?”被揉着臉的千星漸漸清醒過來,看見一臉無奈的小竹馬,他不由像隻貓般蹭了蹭對方手心,絲毫沒意識到對方正在腦内為該不該搞張珍惜小卡天人交戰。
他軟乎乎地讨饒道:“真的一分鐘啦,你看我都已經睜開眼睛了。”
“好吧,那我倒計時三十秒咯,快點整理好發型去上課,不然第一天來就遲到,絕對會被說耍大牌而上娛樂新聞的。”
千星乖乖點頭,他在仁兔面前總是很聽話的模樣,這在很大程度上滿足了仁兔的照顧欲。
相比顯性毒唯、同擔拒否的濑名泉,與隐性毒唯、無視同擔的七種茨,他更偏向于“長輩粉”角色,即媽媽粉爸爸粉,總是愛替千星操心些。
因此,當看見同樣打着哈欠從沙發上坐起身的朔間零,仁兔不禁恨鐵不成鋼地歎了口氣,道:“下次我還是來找你們一起午休吧,要是隻有你們兩個人,遲到絕對會成為大概率事件。”
“哈哈,别那麼說,我又不是童話裡的邪惡荊棘,會讓我們的千星變成長睡不醒的睡美人。”
朔間零打了個哈欠,手臂閑散地搭在沙發邊緣。被撩至手肘的袖口慷慨地展露出如石膏般泛着冷色光調的蒼白肌膚,可若憑此說他孱弱,沿凸起骨節縱橫交錯的青色筋脈卻又無端張狂,使人意識到這是極好看且充滿力量的男性雙手。
“不過還是多謝仁兔你特意過來提醒。”他微微撩起那雙惺忪半阖的绯紅眼眸,笑意盈盈,順帶給懶洋洋撐起身的千星搭了把手,“目前距離上課時間還有十五分鐘,我想我們完全可以慢慢散步過去。”
仁兔不願承認他某個瞬間有被對方帥到。畢竟那種從容而撩人的成熟男人氣質,幾乎沒有人會把它挂鈎到自己身上。
諸如可愛、秀麗的字眼,才是他從小到大聽到最多的評價。
仁兔成鳴默默将視線移到自家竹馬身上,雄雌莫辯的美少年低垂着精巧而優雅的眉眼,面容雪白,唇色鮮潤,不笑時神态自顯疏冷,仿似臨水而望的月下神祇。
難怪總有某些劍走偏鋒的粉絲們将“親親老婆”、“漂亮女兒”挂在嘴邊,雖然鑒于對未成年人的保護,這類論調尤其是“我唯一的老婆大人”“卡密老婆賽高”之類的過激言論,往往都隻敢在陰暗爬行的深夜出現,并在五分鐘内被盡職盡責的管理員封貼警告。
至于為什麼仁兔知道的那麼清楚,當然是因為聯系管理員封貼就有他的一份。
“......那個,我可以了。”千星頂着仁兔稍顯火熱的視線紮了個高馬尾,總感覺對方似乎正在思考一些不太禮貌的事情。
于是他果斷按住仁兔的肩膀将人掉轉方向,狡猾且熟練地拿捏對方的死穴:“不是說快遲到了嗎?所以麻煩你為我帶路吧,成鳴哥哥~”
被甜得暈乎乎的成鳴哥哥當即抛卻雜念,一心一意地将自家弟弟領回班級,沒有七種茨這個名義上的長兄,他決定單方面宣布自己就是千星在夢之咲唯一的哥哥。
“啊啦,真好呢。”
“現在凜月對我這個哥哥的态度可謂毫不留情啊。”朔間零稍顯豔羨地感慨。
然而千星絲毫不同情他:“如果我家哥哥經常不在家,好不容易見面又被call走,時時完成不了對我的約定,我也不會對這位哥哥有好臉色哦。”
“好比積木塔,抽走一塊‘陪伴’,抽走一塊‘認可’,再抽走一塊‘信任’,人與人的聯系就會嘩然崩塌。”
“身為哥哥大人,要好好反省呢,零。”
朔間零不予反駁,被人如此直白地教育,在他這兒向來是罕見的。而若換作還在為各項瑣事奔波的階段,這般懶洋洋睡滿午覺,耐心與人對話的情景更是一種浪費時間的奢侈,那時他即便聽完後會心裡歉疚,大概也隻能若無其事地笑一笑,然後秉持着顧全大局的理性,繼續拖動沉重的負累于黑夜中尋找出路。
隻是無可避免又經年累月的疲憊感,一如平靜海面下黑煙湧動的火山口,随時間的拉鋸隐隐沸騰,連他自己都難以估測爆發的那天何時會到來。
太多人把籌碼壓在朔間零身上,他便因此不可倒下、不可停步,并在不知不覺、匆匆忙忙間落下了此世最為親密的存在。
他的呼吸頓了幾秒,為一陣無聲息蔓延的後怕絞住心髒,未命名的苦澀從舌尖化開,使他品嘗到抵觸反彈後愈演愈烈的愧疚。
“以後不會了。”他低聲說,接着想起自家弟弟似乎打算下個學期入學,輕松柔和的笑意複而驅散了陰霾,使那張略顯危險氣息的漂亮臉龐呈現出某種張揚的魅力,蠱得每個望見他的人無不目眩神迷。
千星也朝他看去,隻見這位面容陰而轉晴的古典大美人在他面前微微壓低肩膀,湊近身時,喉間淨含混着沙啞愉悅的笑意,道:“更何況,不是還有你嗎?我的......‘仙子教母’。”
“别太得意。”千星扭回頭去,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回道:“仙子教母的法力存在時限,你又不是不知道午夜就會消失不見的南瓜車,對現狀插手太多可是會引來審視。”
對此,朔間零滿不在乎地嗤笑了聲,上挑的眉尾滿是少年輕狂意氣。
“足夠了。”他說。
“午夜到來之前,本大爺我必然逃離成功。哪怕我的車夫變回老鼠,南瓜車長出瓜藤,我亦可憑雙腳在夜風中奔跑。”
“聽起來會是很暢快的一次體驗。”千星輕聲慨歎,期待隐隐閃爍于眼眸,卻沒說出分毫帶上我的訴求。
仁兔忍不住悄悄攥緊他的指尖,卻又不得不在臨近教室那段路前戀戀不舍地松開。
他們陸續走上偶像科的樓梯口,分散在道路兩側的學生漸漸多了起來,千星隐約還聽見了部分人在讨論玲明的那場春日祭,間或夾雜着對他此次入學内藏深意的衆多猜測。
然而當他們出現在人群視線中心,這些竊竊私語便猶如被按下暫停鍵般嘎然而止。